赏花宴后,秋家向庞家下了定,秋未晞也准备向王伊珞道别回江宁,把秋白跃定亲之事说与秋老夫人。
“你要去江宁?那我也跟你同去,我都没见过姑奶奶呢。”王伊珞听后非要跟着去。
“大年下的,你跟我回江宁,叔父怕是要生气了。”秋未晞点了下王伊珞额头说道。
“不会,我去找父亲,你等我。”王伊珞说着就起身往前厅走,秋未晞张张嘴,未来得及说什么她就一溜烟不见了。
厅上,王仲义在看药典,听到王伊珞的请求,放下药典说“你知道,长宁侯是想订你给他独子续弦的,若是知道你四下游荡,怕是会耽误你前程。”
“这算哪门子前程,如若嫁到侯府便像囚在笼中,那我便不会嫁。反正我也不稀罕什么侯府大娘子,一屋子莺莺燕燕的有什么好。”王伊珞不屑地回道。
“你!哎……你……若想去江宁,便去吧,姑母我也有年头未见了,带些香糖果子去,她从前最喜欢曹家铺子的。”王仲义未再多言,他惯是只要王伊珞高兴,什么都随她。
王伊瑶此刻在门口,她本是来请教父亲一处病症的,听见父亲和王伊珞的对话,脸色有些沉,把手里的医书给了身旁的侍女云烟,未发一言默默地离开了。
“庶出也是自己的女儿不是,从小到大什么好的贵的都先着大姑娘,姑娘不抢不争的,如今姑娘你也及笄了,没有小娘,婚事连个张罗的人都没有。人家大姑娘侯府大娘子都不稀罕,挑三拣四的,家主也不恼,前儿姑娘不过是配错了药,又没有真毒死谁,便被训斥还打了手板,在祠堂跪了一夜!大姑娘一点儿闺秀模样都没有,四下抛头露面的,家住还捧在手心里,家主偏心也忒过了。”云烟回到房里,为王伊瑶鸣不平,王伊瑶叹口气,支她去街上买方新砚回来。
云烟走后,王伊瑶默默的拿起桌上笔墨作画,画中山入青云,叶浮于水,人吹笛迎风而立,栩栩彷如笛声已入耳。
与王伊瑶看着画中人愣神的光景不同,王伊珞争得王仲义应允,吵吵闹闹的回房告诉秋未晞她可以跟她一起去江宁了,话还没说完便拉着秋未晞去街上给秋老夫人买礼物。
秋未晞一路跟王伊珞牵着手,前后摇摆着胳膊,大步子的迈,讲秋老夫人的喜好,讲江宁风物,讲她在江宁的朋友和她喜欢去的地方,汴京街上人头攒动,淹没了她们的欢笑,走过胭脂店时,秋未晞看见秋白路自曹门朝家里方向匆忙而行,神情严肃不同往日,她赶忙拉着王伊珞就近进了胭脂店。直至天色渐沉,方才各回家中,相约三日后启程。
“兄长,来信抄下了。修文那边有什么动静?可要去相府守回信?”秋白路在秋白跃房里,递上一封书信,是石泉县知州张鸿志所书,询宋相盐务之事若败,然善后事宜何。秋白跃看后,神情稍缓,依旧眉头紧锁,说“中间有什么岔子?”
“十四说的不错,你这么敏感细致善于察言观色,不去大理寺真是可惜了。”秋白路撅撅嘴嘟囔了一句,接着说“我在街上看见晞儿了,她见我未打招呼,只是赶忙把王伊珞拉进了附近店里,她是不是……”
“你把着急写在脸上,我妹妹这么聪明,自是一眼就看透你。无妨。”秋白跃打断秋白路,接着说“估计十四已到川蜀境内,彻查盐政之事我不担心,就怕狗急跳墙伤了他,看张知州来信,想来盐务之事一旦被揭很难回缓,宋相今日在朝上对盐务之事表示深恶痛绝,想是要放弃石泉县撇清自己了,这信,他不会回。你安心回江宁,一切都如十四所料,他算好的事儿,不会有差。”
赵宗萑此刻在驿馆,坐在正厅喝着茶,一言不发,赵宗燚则四下查看,摸摸桌子摸摸窗台,也不发一言,知州张鸿志,县令郑德有,县丞范敏之在正堂站着不知所措,只看着这两位督查使面面相觑。
“这驿馆也太脏了,很久没人住了吧。”赵宗燚率先开了口。
“啊……确……确实很久没人住了,但是大人来之前都让衙役收拾过了,我让他们再仔细擦一遍,大人恕罪……”郑县令结结巴巴的回复。
“我们远道而来,贵县就只用这破茶招待?”赵宗萑终于终于开了口。
“不会不会不会,席面已在县衙布好,就等为大人们接风洗尘了。”郑县令赶忙说道。
“是是是,都安排好了。”张鸿志也附和道。
范敏之则低头不语,一时看不清神色。
赵宗萑看了赵宗燚一眼,起身往郑德有指引方向走,郑德有呼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再看找张鸿志,眼里也尽是紧张。
郑德有对汴京来的两位贵人很是尽心,席面都是最好的川食,蒸鲇蒸鸡太白鸭、樟茶鸭子、清蒸江团满满当当一大桌,赵宗萑每道菜吃了一口,不开心的说“我吃不惯三椒之味,给我做汴京菜吧,我要在这儿呆上一段时日,吃食上恐不能将就。”
郑德有愣了愣,把为难写在了脸上,张鸿志犹豫一下说“贵人不知,川蜀夏季潮热,冬季寒冷,本地人多又有吃辛辣的习惯,没有汴京那么多吃食口味,恐怕不能……”
“那是你的事儿,我们今天要去哪儿?”赵宗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问道。
“嗯……贵人今天是先去县衙了解些案卷还是去街上查看下民风?”郑县令恭敬地问。
“都说川蜀地大物博,就没有个山呀水呀的,好玩的地方可以去么?”赵宗萑挑眉问道。
“啊?有……有……下官这就去安排。”郑德有看了下张鸿志答道,说罢便躬身退出堂内。
张鸿志对这位无官无爵的贵家公子一时摸不透,只得顺着他的话给他介绍各处景致。
夜里,郑德有在张鸿志书房来回踱步,张鸿志闭着眼捏着眉心道“别走了郑县令,走的我头都疼。”
“这两个公子,一个是世袭的侯爷,一个是郡王爱子,那都是什么地位的人,千里迢迢赶来,就为了游山玩水?你信呀?”郑县令忍不住问。
“不信又怎么样,他们确实只关心吃喝玩乐,我们呢,连个厨子都找不到。我这眼皮子一直跳,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张鸿志依旧闭着眼眉头紧锁。
“厨子我倒是找到了,味香居的伙计,会做汴京口味,我已着人安排妥当。”郑县令答。
“可查仔细了?这时候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张鸿志有些担心。
“我尝了口味,没问题。挺好吃的。”郑县令答。
“谁说口味,我说人!人!人!人别有什么问题!”张鸿志气的用手拍桌子。
“啊!人也没问题,虽不是本地人,但是来咱们这儿也有几个月了,没问题没问题。”郑县令赶忙解释。
张鸿志叹口气,复又闭上眼道“黄琛呢?告诉他最近别来了,随便去哪儿躲躲,这两位贵人来者不善。”
“放心,已经告诉他了。近来绝不会出现”郑德有自信地说。
此后一连十数日,赵宗萑一行人都只是游山玩水,评诗论画,鲜有问及政务要事。张鸿志和郑德有,只得一直陪同,县衙之事均交给范敏之处理。
这日三更,驿馆外,一个修长的黑影一跃而进赵宗萑的卧房,赵宗萑轻扯嘴角道“你终于来了。”
次日,一行人行至陋巷,见孩童啼哭,赵宗燚上前询问,孩童说家里唯一的羊丢了,怕母亲责罚不敢回家,赵宗萑玩味地看着郑县令说“反正闲来无事,不妨帮孩子找找羊吧。”
郑县令“啊?”了一声,咽了下口水,虽不情愿但还是组织衙役分成两组,一组就近搜索,一组挨家挨户询问。赵宗萑和赵宗燚也溜溜达达的跟着询问的那组衙役挨家挨户的找羊。行至一户破落人家,敲了许久门才有人来开,开门的是个十岁模样的男孩,一头黄发,衣着破烂,眼神惊恐又有些怨怼,衙役问他今日可有见到一只小羊羔,孩子说“没有,见到就好了。不用饿肚子了。”
赵宗萑蹲下身问孩子“你多久没吃饭了?家里可还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