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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信(2)

她的字迹确乎是美的,只是和我不完全相同,我自认为自己的更为隽永些。二者的不同尤其体现在转折处的折角,我的字迹有明显突出带来的节奏感,她的流体字更为圆滑,把这种节奏感从转折处转到了笔画的粗细中,这使得她在运用深黑墨水时,能更明显地用深浅增强节奏。

等等,她居然为了誊抄这段内容而特地换了一种颜色?

我不禁再次端正坐姿,对方像一个学生一般认真分享自己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爱好,我也应该认真对待才是。

-刻瑞斯,最丰饶的女神——富有的刻瑞斯-

写到此处,笔锋已经收敛了许多,比压也明显地更深了些,显然这段字她写的很认真。

-这是《暴风雨》中伊利斯的台词,伊利斯是彩虹的女神,是众神的使者,彩虹链接了天地,她将人的喜怒哀乐传递给众神,又将神的福音播撒给世人。除了伊利斯本身所象征的事物外,这段话也同样让我心驰神往,那些被它所叙述的事物,我从未见过,因此总是在心中无数次幻想和临摹他们的模样,若文字都能这样极致,真是的他们又该是何等的美轮美奂-

忽然,笔锋一转。

-抱歉,我又开始沉溺在自己的爱好中无法自拔了,这是我的坏毛病——我的父母经常这么说我。我只是想将我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你,我喜欢歌剧,喜欢这些只存在于剧本和想象中的事物,那么你呢?你又喜欢什么呢?-

一口气连续读完这些,我下意识地想要用‘首先,其次’来分析她语言中带来的各种信息,但我又用全新产生的冲动覆盖了这种冲动。

这是我自从上空中花园以来,第几次见到“神”这个字眼呢?好像除了比安卡对这些有些兴趣外,就没有更多的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初次接触这信件时一样。无论“信件”还是“神”,这些词语明明应该是常识才是,可我似乎从未在生活中听到它。

在我冬眠之前,人们曾经生活在地球上时也是如此。信件似乎应是个常用词,生活中却几乎没有说出口过,“美好”、“芬芳”,甚至我个人的小小爱好——“书签”,除了爱好者之外,人们的一生中究竟会不会提起这些词汇?

有些东西,天生只能存在于纸面上,如今看来信纸对面的她也认识到了这点。而歌剧,应该就是在她眼中唯一能把蕴含在其中的感情用美丽的形式表达而出的方式,也难怪她如此痴迷。

不过,这更意味着她是无知的,但无妨,这种慢慢开发他人的感觉才是最令人兴奋的不是吗?

我笑了笑,提起笔。

-伊利斯:

-你好,我听说过伊利斯这个名字,它还象征着另一个东西——鸢尾花,你又是否见过它呢?而且这个名字总会让我想起法兰克伊比利亚这几个名字,如果你没有了解,我可以在以后写给你。不过我得承认,我能收到你的来信也相当高兴,以至于我的队友中甚至有人关心起了我的精神状态。

-不过在那之前,在信件流行的年代,书信是一种很不稳定的交流方法,在今天的你看来,那固然有些浪漫,但设身处地,你对回音的期待会在第几天减退,在第几天彻底绝望呢?这些问题的答案,是不能用计算解答的,感受总是模糊的,不可捉摸的,因此也有人认为那是应该被舍弃的。事实上我曾经也几乎完全认同了这种想法。

-然后你出现了,是那么及时,是那么恰巧,以至于我曾怀疑过你是不是担心我的身边人所假扮。而现在由于你的谈吐和关于黄鸡时代的学识,我几乎可以肯定那只是我的臆想。所以能够结识你,这简直是我生命中的再一次奇迹,对我也是莫大的荣幸。我希望你能知晓这点,谈吐不必如此拘谨,我随时愿意聆听。

-至于我所喜欢的事情,我只能说相信将来我们会有许多共同语言,我对此非常期待。不过能够沉溺在自己的爱好中而不必为生存挣扎,这是你我的幸运,我不禁想要歌颂,却发现那对所有努力活着的人未免太残忍了些。

-心情忽然有些沉重了,这也是我想分享给你的,这样的矛盾,常困扰着我,在面对地球遗民时更加令我窒息。我无法与其他人演说这些,不知道你能否体会,或许在我们的第二次来往中就说出这些有些自私,但那同样是我的一部分,我并不希望有所保留,希望你能体会。

-你诚挚的

-渡鸦

晚饭后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最近几天似乎在这里的时间很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写信这种事情就一定要在自己的家里才能下手,否则总有种莫名的不自在。

确实,脱离“日常”生活太久了,我已经几乎没有这些价值观记忆了,或许确实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既然以文明传承为己任,总不能一直带着人打打杀杀。

在人类的最初,文化、艺术、宗教人士的肌肤总是相对细腻白净的,因为能够脱产的人群总是享有更长的休息时间、更好的生活条件和更少的日晒时间。看这全身镜中的自己,那是久经训练的、战士的身体,不禁轻叹一声。

花洒狂奔的水流冲散了诸多烦恼,一同带走的还有清晰的思想,此刻的我只想引吭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