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虎伸出血痕纵横的手往桶里捞起布巾,口中道“多谢老丈了”,便若无其事地往自己脸上擦了两把。
看他脸上血少了些,露出条条鞭痕,渔夫叹谓一声,转身不看这三人洗脸。
这样的伤他见的多了,没有十天半月啊,是愈合不了的。
他背着三人从布袋里掏出三个硬馒头,转回身,往已经擦了脸的余虎和上官宇手上递过去,继续道:“往后啊,去了火隆岛谋个事也好,比在江州这强多了啊。被打成这番模样还能逃出来,你们命大着呐。”
秦意擦着脸,恶狠狠地咬着牙:“我他娘不就是撞到了一个东真人,那群狗日的抓我到牢里打了三个月。横竖妻儿也饿死了,老子无牵无挂,等去了火隆岛回来,早晚要找那龟孙子们报仇,将那狗官按到尿桶中喝他娘个够!“
这样的豪言壮语渔夫听得耳朵茧子都长了几层,听得秦意这样激动,他只淡淡接住话:“哪可能这么容易呐,老爷们府上那些兵不是白养的嘛。听老朽一言,回头啊,跟着东真好好干,活下来就行了呐。”
秦意掀起眼皮子嘴里还是骂骂咧咧,骂了半晌后,他指着自己的脸问:“老丈,我们这个样子逃过去的,那头也有人接?”
渔夫又看了一眼,三人洗完脸还有几条狰狞恐怖的血痕留在脸上,摇头轻笑一声:“甭说你们这样的,就是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的,那头呐也有人要的,你们上了岛后找赵二爷就成呐。”
秦意趁机接嘴问了一番赵二爷之事,这才了解,原来那赵二爷才是火隆岛最大的贵人。作为岛上生意做地最大的人牙子,不论是替大鄢逃犯做个假身份卖身给真三那样的大客商,抑或替东真人们寻具备一定技能的合适苦力,在他那里都十分轻巧。
——
因着有渔夫老丈的提前知会,三人一登上了火隆岛,就抓了个人问寻赵二爷的路。
一见三人身着裂了众多口子的衣裳和肮脏凌乱的血痕,被问路的一副已然知晓一切的表情,只字未问,直接将人带到简易搭建的院门口,临走还不忘好心提醒一句:“就这里呐,你们站门口就有人来的。”
上官宇端着一副书生的模样文绉绉地与其拱手,秦意和余虎二人则糙汉子般大声作别。
正如那引路人所言,三人话刚落,赵府的门房那处便有人前来,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道:“随我来。”
岛上的房屋建的样式与陆地上大相径庭,一没有那种几进几院,二来不是标准的四四方方。
豪门人家依海而建,房屋的一面临海,可在白细沙滩上恣意自娱,另一面则临岛中间大路,方便与别处通联。普通人家则在平地中建一个或圆或方围起来的院子。
正是如此简易的建筑,让人无端感觉岛上自由。
至少看起来如此。
岛东赵府自然是火隆岛中豪门。岛上木材取之不易,赵府虽大,只有正中三间屋子是如江州高门大户那般全数木材搭建。其余四围屋子则是木柱木梁作框架,屋顶上搭满棕树叶与椰树叶,四周篱笆围住半截,形成半墙屋。
三人随人入内,进门后沿着东侧廊檐走到临海沙滩。
引路之人对凉亭内一人汇报到:“二爷,来了三人。”
上官宇抬眸一看,这位赵二爷肥头大耳,大腹便便,浑身一番油腻气息。他正半敞衣衫半躺于凉亭内软垫之上,两位美人一左一右,一个喂着酒一个喂着瓜果。
如此似曾相似的一幕出现,上官宇和秦意悄然互看一眼,立刻明了——这赵二爷定是江州州牧的兄弟。他的脸长着和江州州牧极其相似,年纪相同,身量无差,除了一胖一瘦,二人几乎就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唔……嗯……姓甚名谁呐?有何本事呐?”
赵二爷半睁圆眼,就着一口酒,慵懒地开了口。
秦意上前一步,拱手答道:“见过爷!小人叫秦二,先前搞的事是押镖的,后来镖主他娘的得罪了人遭了灭门,小人他娘的运气差,活没找到就落了大牢,好不容易这才他娘的逃出来,如今妻儿老小通通死光了,小人除了有身杂碎功夫,只有烂命一条。”
赵二爷听到“功夫”二字,眼睛突然一亮,但他立刻遮掩起来,偏头过去,接了一个美人递来嘴边剥了皮的葡萄,接到嘴里还刻意咬了一口那手指,引得那女人一声腻歪的娇哼。
三人自然没有错过他眼里的惊喜,心里暗道这步棋下地好。乱世之中有功夫之人最能吃香。
赵二爷嚼了两口葡萄正要开口,秦意却又道:“小人右边这个原先是个他娘的松桐山的山匪,后来他们的窝被朝廷端了,跟小人押在了同一件牢房,也有一身功夫。还有左边这个也在小人同一牢,运气比小人更他娘的差,他是个麓山学院的学子,结果被陈大公子的未婚妻看上,陈大公子就将他关了半年。”
秦意三言两语讲完,赵二爷满意地点了点头。两个会功夫的,一个会做文章的,在东真人那里可都是香饽饽。尤其那麓山学院的,可是大鄢南部最好的学府,挤得进去的都是颇有些本事的。
赵二爷问:“你俩叫甚呐?”
上官宇回道:“王之晞。”
余虎道:“虎子。”
秦意跟余虎虽借了身份,却都无所谓地用了真名,毕竟那山匪和镖客名字本就无人在意。只上官宇用了那学子的名字,一个麓山被权势陷害的姣姣儿郎的故事,早就传遍麓山乃至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