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镜庭两只眼睛望着花月意,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声音极为艰涩:
“对不起。”太苍白了,苍白又无力的三个字,可江镜庭除了这句话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试着想解释,可他的脑子里一团乱,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他做不到,他的呼吸愈发的急促,他想弄清楚她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可他望着她的神情,那分明陌生到了极致。
“对不起?你根本没觉得对不起。如果你觉得对不起,如今你又怎么还会想着去铲除陈三午的党羽?我是什么?我到底在你心里是个什么?”
花月意用鄙夷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
“苏宸玉,我的夫君江镜庭,已经死了。他死在了他决定起兵谋反的那一日。
我想回安县,可安县的房子大概已经没了。那么请王爷恩准,让我住在望月轩。”
“不要,不要这样跟我说话。”江镜庭的声音都是抖着的:
“为什么?月儿,你不是这么想的,对吧,月儿,你怎么了?”他前所未有的慌乱,他仔细的望着花月意的脸,不想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致入微的神情,花月意只是定定的用望着陌生人一样的眼光望着他:
“我早就对你死心了。”
江镜庭紧紧地握住了花月意的肩膀,将声音压得只有他们二人听得清楚:“月儿,你听我说,你再给我两年,不,一年,一年我就能铲除那些党
羽,待我做完一切,我陪你一起回家,回咱们真正的家,余生,我只做你的江镜庭,月儿我求你,月儿。”
“苏承榕肯放么?
他放你回去,等着你有朝一日从新起兵?
你有这个能力。
你以后会成为史书工笔里的传奇,因为你只用了三年就荡平了国。
你这样的人,他肯放么?”
花月意停顿住,轻轻的抬手拨开了江镜庭的手,声音清冷得像是一阵寒风:
“苏宸玉,我并不爱你。我也是最近才开始反思的,才渐渐发现的。当你握着我的手的时候,当你抱着我的时候,我望着你的脸只觉得心寒,只觉得厌烦。苏宸玉,你把我对你的爱,全都消磨光了。我早就对你死心了,我只想做回从前那个欢乐无忧的自己。”
“这不是真的!”江镜庭沉声道:“你说的是假话吧?”
花月意凄然一笑:“如果你愿意自己骗着自己下去,那么我无话可说了。我真的对你彻彻底底的寒心了。”
至此,他的手才缓缓放下了。
她慢慢地摊开手掌,手心里是她曾经视若珍宝的玉犀角班指。她狠狠地将班指掷在了地上,那乳白色的班指落在地上,伴着清脆的一声响,班指碎了两半。
花月意决绝的看着江镜庭,冷声道:“请王爷不要去打扰我,否则,我只能另寻出路。”
她转过身去的时候,眼眶里的泪终于才肯夺眶而出。喉间一阵翻腾,她悄然捂着胸腔
尽量让自己的背影看起来亦如往常,任凭鲜血顺着她的唇角往下淌。
定国王府里有一座假山,假山之上有一凉亭。
夜已经深了,空气里凝着一层薄如轻纱的雾气。
江镜庭独自立在凉亭之上。
他记得上一次和花月意站在这里的时候,她还倚在自己的肩膀旁边,语笑嫣然的问着自己:“安县在哪个方向呀?”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潋滟的双眸里凝着向往的光华。
可如今,他只能独自立在亭子里,终日的凝视着望月轩。
有时候一站,便就是一夜。
他透过雾气黯淡的双眸望着望月轩的方向,小窗里透着暖黄色的光,照出她的身影,她慢慢地站起身,掌灯走了出来。她坐在了院子里的藤椅上,将青灯放在了石桌上,手中握着一摞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