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盛怒当头的苏承榕不同,江镜庭看上去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
“陈三午不除,后患无穷。皇上可知道如今陈三午的羽翼遍布天下,多少贪官是他买官卖官而结实的党羽,而这些人甚至胆大包天克扣了朝廷赈灾的粮饷,皇上可知道,灾患之地因此饿死了多少百姓,皇上可知道如今战事虽平,但饿殍依旧遍地。”
“我不知道!”苏承榕声嘶力竭的嘶吼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以后还是这样,不论我做什么你都要指手画脚的说我急于求成!你这么喜欢指手画脚,你为何当年自己不做这个皇帝!我如今和傀儡有什么两样?嗯?最心口不一的人是你!明明你才真的想做皇帝,说什么奉本朝正朔,实际你就是为了找一个傀儡而已,你才是最虚伪的!”
江镜庭苍凉一笑,这么多年以来,苏承榕到底还是说出了真心话,他虽然一丝意外也没有,可他不是圣人,亲耳听见了这些话,亲眼看着承榕说出了这些话。心口到底还是涌上一阵寒意。
曾经的那些年,像极了一场笑话。
他也不懂承榕做事到底为何如此心急,当年是,如今亦是,他慢慢的站起身来,两只眼睛直视着已经毫无一丝理智的苏承榕:
“你为何如此心急?你为何始终急于求成?这是我至今想不明白的。”
苏承榕怒视着江镜庭:“你又
在教训我了。又开始了,我怎么不急?我不急,难道静等着你们背叛我么?像是当年的三皇叔一样,死死的置我于死地。我太急了,我急着长大,急着报仇,我急着想把我所有失去的一切统统找回来,你们根本不懂我失去过什么,我亲眼看着我最爱的叔父割下了我父亲的人头,我亲眼看着他迈过我父亲的尸体朝着我走来,我亲眼看着我母妃横在我的身前,凄厉的让我快跑,亲情?亲情是这天底下最不牢靠的东西,亲情是当利益面前最能割舍的东西,这龙椅只有一把,可每个人都想座!每个人都有觊觎的心,你没有?你怎么可能没有?!”
他怎么不懂,天下里或许没有人比江镜庭更懂了,他无奈的闭了闭眼,沉声道:“那么朝中多少清官你为何不愿用?却非要重用一个不堪大用的陈三午?就只是因为你觉得他们都是我的人么?”
“是!就只是因为他们都是你的人!”苏承榕猛地将眼前的奏折拂到了地上,他重重的喘息着,胸腔因为愤怒而剧烈的起伏着:“因为满朝文武只有陈三午肯听我的!我让他杀哪个他就去杀哪个!我说东,他不敢说西!他忠诚于我,为臣者难道忠心不是最首要的事情么?”
苏承榕说完了这话,大殿里隐隐透露着死寂。
江镜庭知道,多说再无益处。
他走到被凌乱的奏折前,弯腰,将地上的奏折一本本
的拾起放在手中,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像是做着一件尤为平常的事情,最后一摞奏折整理在苏承榕的案前。他重新跪回到了地上:
“只要皇上彻查依法处理陈三午,兵权是皇上的,臣这条性命也是皇上的,若是在意天下人如何品评皇上,皇上大可放心,陈三午有朝一日若是当真人头落地,所有人会认为他是被苏宸玉谋算而死。至于苏宸玉可以因病而死,可以因意外而亡,全在皇上的掌控之内,不是么。”
假死丹,他有假死丹,他当然不怕死了。苏承榕癫狂的仰头笑着,怒声道:“好,我准奏。但你”苏承榕的目光尽是恨意:“你交出兵权之后,要死在我的眼前。”
江镜庭一丝意外也没有。今日出来,他已经没有做活着回去的打算。
“来人!”
大门打开,侍卫躬身进来。
苏承榕死死的攥着拳头,唇角勾勒了一抹极为冰凉的笑意:“朕要与九皇叔商讨国事,带九皇叔前往凌烟殿暂住。”
定国府。
天已经黑了,穆金珠和六子着急忙慌的来在花月意的面前:“娘,我听说皇上说要与我爹商讨国事,让他在皇宫住下了。”
穆金珠蹙着眉:“怎么办?”
花月意坐在桌前扫了六子一眼:“知道了,过几天你爹就回来了,你先出去吧,金珠子,我有两句话和你说。”
六子站定在原地:“娘,这是软禁。”
花月意抬眸望着六
子,眉梢眼底尽是坚定:“我说,过几天你爹就回来了。”
穆金珠扯扯六子的袖子:“你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