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赈灾粮昨日入库，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发放啊？周近镇乡，可都开始饿死人了。”

孟驿丞一早赶到县衙，三万石粮食存在官仓，周围灾民虎视眈眈，不赶紧发放，风险实在太大。

刘文希坐在后衙院子里吃着早餐，小米粥配肉包子就咸菜。“吃了吗？来一点？”

孟驿丞摇摇头示意吃过了。

“地龙翻身再加上连雨，山川河流震荡移位。洪涝两月有余，一县境内十余万百姓全是灾民。三万石粮食，平摊下去每人几十斤，能撑到补种秋收？”刘文希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藩台不是说本县可分得七万石吗？”

孟驿丞苦着脸，“府台衙门截留两万石，抵销历年拖欠部分税粮。”

“那还有两万石呢？”刘文希紧皱眉头。

“大灾之后各地组织补种，粮道衙门以此抵押，作为种子农具拨付支出。”孟驿丞摇了摇头。

“硕鼠！一个个没有人性，丝毫不顾及百姓死活。”

刘文希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堆在盘子里的三个肉包子被震出来一个，滚到地上。

朝廷拨下赈灾粮，樊口县属重灾区，本应派发十万石粮食，到手的却只剩三成。

“那……”这个话题孟驿丞可不敢接，唯恐乌纱难保。

“唉，十多万灾民，个个嗷嗷待哺。现在发放下去可以供他们吃几顿饱饭，但迁延到秋冬，饿死冻死的人会更多。”

刘文希眉头紧锁，为官十一载，他已经不是当初那凭着书生意气就做决定的愣头青了。

“再说，连雨未歇，枝江水涨。恐怕，天灾才刚刚开始。”

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唉，再等等吧，如今夏季万物生长，鱼蛙田藕野菜还能充饥。灾民每日劳作，身体康健，一时还死不了。粮食，需要留到危难之时。”

孟驿丞叹了口气，他听懂了刘大人这官话。

真正理解下来就是，水患还在继续，说不定还有人会淹死。赈粮一旦给了那些可能会淹死的人就毫无价值。

再者，人多粮少，先饿死一批老弱病残，剩下康健劳力再救，既有功效也有意义。

一整天时间，虎子、棒槌和三斗时刻保持警惕。

码头被淹，虎子最近都没有事情做，除了昨天搬运赈灾粮，其他时候都是跟棒槌他们摸鱼捞虾以供糊口。

“你们三个……”地保王大爷带着两名青皮，手握捆人麻绳从远处跑过来。

“完……完了，昨夜祸事漏了……”三斗丢下手中的破烂渔网，满脸惊慌转身就想跑。

“别慌，看看再说。”虎子瞪了他一眼，要他闭嘴。

“你个狗ri的，看到老子跑什么？”地保来到水洼边，狐疑地盯着惊惶的三斗，“你小子，不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三斗脸色苍白，咕咚，喉结滚动咽下一大口口水。

棒槌也稍稍紧张，站在水里不知道该怎么好。

王保长更是一脸警惕，“哼哼，昨晚，喜子他婆娘洗澡被人偷看，是你们仨干的吧？”

三人对视一眼，总算松了口气。

“保爷，我们可不会干那么没出息的事。昨晚跟小德子几个在后山竹林乘凉到深夜，可没时间去做那龌龊事情。”虎子笑嘻嘻地解释。

“哼，这可说不准，说不定是你们和小德子一起去的呢。”

没说完王保长却先自笑了，“要说，你们眼光也忒差，喜子婆娘那么丑，亏你们看得下去。”

身后两名青皮也跟着拍手嬉笑起来。

“哈哈哈，保爷，你老不会是特意过来编排我们笑话的吧？”虎子他们肝胆都提到了胸口，可没心情打哈哈。

“哦，对了，听说黄嫂跟二婆子为了挖马齿苋打起来了，你们看到她们撕扯到哪里去了？”王保长懒得理这群十六八的青皮破事，问出来意。

棒槌愣了愣，“打架？难怪刚才看到二婆子披头散发，骂骂咧咧回村子去了。”

“回去了？”王保长转身踢了身边青皮一脚，“你不是说她俩头破血流差点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