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承乾宫,仅次于坤宁宫。多是历朝君王的宠妃所居,自大清定都北京,董鄂妃就一直住在承乾宫。
董鄂妃倍得顺治宠爱,一身重病确实一日不如一日,病入膏肓,顺治帝朝思相伴,形影不离,董鄂妃看着顺治的音容笑貌,不禁的叹了一口气。
顺治道:“爱妃不安心养病,为何长吁短叹?”
“臣妾这身子,极不争气,只恐来日无多。”
“爱妃不可乱说,臣已传旨,选天下良医,寻西洋奇药,为爱妃诊治。”
“既然已传旨,皇上就别在此熬着了,整日茶不思、饭不殆,朝夕相伴,如此下去,只怕熬坏了龙体。”
顺治道:“莫说熬坏龙体,就是舍了江山,朕也要让爱妃好过来。”
看着顺治天真且痴情的音容,鄂妃微微露出笑意,说道:“听说这承乾宫,曾经住过一位田贵妃,当初宠幸至极,却华年早逝,只恐如此宿命,我也在劫难逃。”
顺治抚摸了两下鄂妃脸庞,安慰道:“不可胡说。”
鄂妃从枕边,拿住一张折叠着的纸,说道:“皇上瞧瞧这个。”
“这是何物?”
“臣妾搬进承乾宫,宫里压着几卷前朝旧诗书,书中夹杂一纸诗词,想必是田贵妃所做,留心一番,藏于床头。”
顺治本不屑于诗词,还没等打开细看,只见鄂妃又咳了起来,呼吸急促,目光僵直,病情发作。
等太医唤来太医,为时已晚,董鄂妃悄然仙逝,顺治悲痛至极,才拿过那张纸,慢慢打开,一张发了黄的纸上,一首宫词,跃然入目,诗词写道:
落花伴尘随风舞,纵情无数。
枝头不闻胭脂香,诀别意,藏诗书。
久病沉吟还孤独,谁知宠辱?
愿得惆怅醉长夜,黄泉路,做归途。
紫禁城的宫舍里,传来阵阵哭声,索尼、鳌拜、洪承畴一起来到殿内,殿内白幡缟素,安设灵堂,灵台供着董鄂妃令牌,从早到晚香火不断。
顺治皇帝福临,扶棺痛哭,泪如雨下,也未理会几个大臣,一人独守,哀伤不已。
索尼近前作揖道:“皇上节哀,前敌捷报,江宁大捷,甘辉、余新、李万山等南明俘将,皆已问斩,传首京师。”
顺治双臂撑在董鄂妃的棺椁上,一边落泪,一边说道:“三年前,朕若不使鄂硕出战,也至于战死,鄂妃更不会有丧父之痛。”
鳌拜劝道:“皇上节哀,人亡不能复生,如今郑成功大败,损兵数万,人心大振,足可为鄂硕复仇,也可告慰鄂妃娘娘在天之灵。”
“损兵数万,又有何用,再过几载,郑成功挥兵再来,还是如此。郑成功不诛,难解此恨。”顺治道。
“皇上息怒,”索尼道:“定海水师正在重组,待到来年,水师成营,便可南征,讨伐鹭岛。”
“冤冤相报何时了?清兵也好,明军也罢,死的还不都是朕的子民,朕自觉杀伐太重,愿从高僧茆溪森为师,剃度出家。”
索尼道:“微臣以为,万万不可,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若是出家,舍江山社稷于不顾,诸皇子年幼,那郑成功必会乘此发兵,欺我大清无人。”
“唉”顺治长叹一口气说道:“想我大清,荡平江南,诸路皆溃,无不敬服,如今朕得天下,却失爱妃,皆是报应。世间恩怨,几时才能了断?”
索尼道:“皇上起早贪黑,悼念鄂妃,已有月余,如此下去,有伤龙体,还望皇上珍重。”
几个大臣相互看看,再劝也挽不回顺治皇帝沉痛之心,只得退下。
出了灵堂,索尼问道:“皇上悼念亡灵,这都几七了?”
鳌拜道:“掐指算来,也有四七了。”
“不行,皇上痛不欲生,日见憔悴,我等速去拜见太后,陈诉其中利害,不能让皇上这么耗下去。”
索尼、鳌拜、洪承畴又赶往慈宁宫,一同拜见孝庄太后。孝庄说道:“昨天就听宫里有人传言,江东大捷,郑成功大败。”
索尼道:“不仅大胜,所俘敌首,尽皆处死,传首京师,大快人心。只是宫廷之中,少了几分喜庆,多了一丝悲凉。”
孝庄道:“老身知道你们要说何事?还不都是为了皇上。”
“太后圣明,奴才正是忧心此事,皇上整日忧伤,龙颜憔悴,日日如此,长久以往,必伤龙体。”索尼道。
孝庄道:“我是皇上的额娘,又何尝不知,在皇上眼里,事事都是结,不能替鄂硕报仇,是他的结;鄂妃忧伤成疾,又是他的结;郑成功北伐,还是他的结;舍江山而出家,是他的结;不出家受苦海,亦是他的结。如今鄂妃归天,皇上再也不想解开这个结了。”
“可是国事家事,贵为天子,不可不理啊。”索尼道。
“唉”孝庄太后长出一口气,说道:“归根结底,是皇上自己的事,也只能靠皇上自己,也许他本不该当这个天子。”
清顺治十八年,公元1661年二月,忧伤成疾的顺治皇帝,因病驾崩,但是朝廷自年初就密不报丧,一直对外隐瞒天子丧事。
之所以不能报丧,就是因为立为储君的玄烨,年纪又小,孝庄太后担心,有人乘机作乱。玄烨登基之事,拖延数月。孝庄皇太后对玄烨登基一拖再拖,索尼、鳌拜、洪承畴等人在一旁,低头不语。
孝庄太后道:“皇上已经故去,玄烨登基,年号就要改元康熙了,老身心有不甘呐。”
索尼道:“先帝生前,最宠鄂妃,若不是鄂硕战死,鄂妃也不至于早逝。皇上也可心情舒畅,经络有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