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欢迎会上帮忙的齐勒其实想说——瑞奇曼先生也没有抱着什么好心思。
哪怕可能连瑞奇曼先生本人,包括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但瑞奇曼先生在这里大张旗鼓地举办欢迎雷维阿坦小姐的宴会,完全是把自己放在了主人位,把对方当成了客人角色的做法。
他们一个是维努斯大公的表叔,一个几乎就要成为维努斯大公的亲嫂子了,从广泛的角度思考,他们几乎等于维努斯大公存在于世的最后的家人。
虽然齐勒完全能理解瑞奇曼先生无意识做出这种举动的理由,但对于那位似乎一直以为自己是维努斯府女主人的雷维阿坦小姐而言,这完全是当面的对战宣告——“就算维努斯大公倒下了,这个府里的主人也不会是你”。
唯一能对自己有点好脸色的维努斯大公(可能还是她杀了自己未婚夫)现在昏迷不醒,驻扎在这个府邸里的一个是恶名在外且对自己印象不好的可怕公爵,另一个是沉迷于过家家游戏把自己当成了家人争夺战假想敌的奇葩表叔。
齐勒光是站在雷维阿坦小姐的角度思考一下都觉得这是不能更窒息的地狱副本,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偏要挑这个时间过来——早点来说不定还能占据优势,晚点来等齐勒刺杀成功她也能作为收尾淘点好处。
现在这个时节点,不完全是往木仓口上撞吗?就连齐勒都日感刺杀难度上升了(虽然其中大部分原因都是他自己作的,让你沉迷故事不好好刺杀)。
但是不会以齐勒的意识为转移,雷维阿坦小姐的车辙义无反顾地向维努斯大公府驶来,终于,到达了终点。
齐勒没能在雷维阿坦小姐到达的第一时间见到她的真面目,他还忙活在后厨与宴会之上,只是在停脚歇息的时候听到下人们欣喜地传递一个消息——西斯顿先生也一起回来了。
齐勒居然还是花了点时间才想起这个人是谁,那位与黑皮的半精灵侍卫长布莱克一起被当作是维努斯大公左膀右臂的深受她信赖的管家。
现在,这两个人终于都回归到维努斯大公身边了——
齐勒差点没忍住来个失意体前屈。
完蛋了,他的刺杀计划完蛋了。
当初本来想的就是在这两个能人归位前早日完成刺杀逃跑的,结果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的工作生活和愉快的晚间吃瓜麻痹了齐勒的危机感,他居然就这么拖到了两位大佬归山了啊啊啊!
光是一个布莱克就已经危险到能伤害到【完美隐匿】状态下的齐勒(哪怕是因为他自己的走神),再加一个西斯顿,齐勒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逼到了绝境。
不,果然还是往好处想想吧……身为管家战斗力应该也不怎么高吧,最多就是多了个事儿精的程度。
齐勒如此安慰自己,如果不这么鼓励他心中可怜巴巴的小精灵的话,齐勒觉得自己都没法撑到晚宴上。
尽管齐勒内心再怎么拒绝,那齐勒完全不想见到的管家先生还是来到了他的面前,他身边跟着洗去了一身风尘仆仆后如约来赴宴的雷维阿坦小姐。
齐勒躲在人群后,看到了那让他无法不在意的西斯顿先生的真面目——
齐勒眨了眨眼,揉了揉自己的红眼睛,再次不敢置信地抬头。
那张只有起伏的弧线代表了五官轮廓,甚至没有留下通气孔的纯白面具依旧覆盖在管家西斯顿的脸上——不如说这就是他的脸,是他的第二层肌肤。他的打扮符合齐勒对于一个管家的印象,在服饰上和布莱克有不少共同之处,差异不过就是布莱克的制服和手套是纯白的,而西斯顿的制服和手套都是纯黑的。
若说布莱克衣服上的纯白是为了与他深黑的肤色对照,齐勒猜想西斯顿的一身黑,也许也是为了制衡他那纯白的面具脸。
不行,真是越看越诡异了,简直像是一个连五官都没有雕琢出来的魔法人偶。
齐勒不知不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可怕的是他好像“感觉”到西斯顿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明明那张面具上没有给眼睛留下任何窥探的孔洞,也没法窥测底下面部肌肉的细微蠕动,天知道齐勒是怎么知道对方“看”了自己一眼的!
好可怕,布莱克带来了身体上的暴击,换个管家带来的是精神上的暴击啊。维努斯大公身边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注意力被管家西斯顿拉去太久,直到瑞奇曼先生起身举杯向雷维阿坦小姐致辞时,齐勒才注意到雷维阿坦小姐在他精神被暴击的时候已经入座了。
雷维阿坦小姐背对着齐勒,半精灵只能看到她优雅延伸的背脊,从简单的坐姿就能看出她经受过的良好教育和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哪怕她身上并没有穿着多么暴露的礼服,服装在这个充斥着维努斯大公奢华品味的大殿甚至显得有些保守和老土,吝啬于露出哪怕一点肌肤,但就算这样也没有人能否认她的美丽。
感觉是和维努斯大公完全不同的那种类型。
这两个人在少女时期曾经交往过很长一段时间吗?
齐勒想象不出年少的维努斯大公学着这位雷维阿坦小姐端正礼仪的模样,也想象不出这位雷维阿坦小姐跟着维努斯大公疯闹的模样。
——毕竟是自己想要杀死的兄长的未婚妻,也不会亲昵到哪里去的吧。对方肯定是希望普莱尔维努斯兄长上位,自己成为公爵夫人的,知道了这点的维努斯大公应该也没法和对方以友人身份交心。
这样的一些无边妄想在雷维阿坦小姐开口说话时就被打碎了。
对着纡尊降贵来给自己接风洗尘的马其顿公爵。
雷维阿坦小姐说:“听闻您的军队已经在维努斯大公府外驻扎许久了?知道的人认为您是在为大公安危着想,不知道的人可都在传言公爵您打算杀死大公好排除劲敌呢。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听了不少马其顿公爵打算兵变占据维努斯大公领地的消息,更别提大公领地内部居民的人心惶惶,这样发展下去,想必皇宫那边也无法视而不见的。如果您真的自诩为维努斯大公的至交好友,就不该停留在这里给她徒增烦恼。”
对着举办了这个给自己的欢迎会的瑞奇曼先生。
雷维阿坦小姐说:“感谢您的贴心招待,我曾在大公那里数次听到您的仁慈和对她的帮助。大公说她十分担心您的身体情况,害怕您为她操太多心,这里毕竟不是瑞奇曼的府邸,维努斯大公也不是需要您喂饭穿衣的幼儿,她已经变成了与以前去拜访瑞奇曼府时的她完全不同的人物了——不再需要一介表叔替她操心府内上下,人际关系。”
齐勒偷偷捏了一把掌心中的冷汗,看着席上面色铁青的马其顿公爵和笑容莫名的瑞奇曼先生,又看着那出口怼了两位大佬后在齐勒心中的形象变得无畏高大起来的雷维阿坦小姐做了最后的总结。
“事实上我此次前来是因为收到了大公的亲笔信——她托我在她无法操持府内事务时接管维努斯府。”
马其顿公爵冷笑一声:“口说无凭。”
雷维阿坦小姐语气淡淡:“这封信是西斯顿管家亲手交给我的。”
瑞奇曼先生语气淡淡,看向雷维阿坦小姐身后的白面具管家:“西斯顿,这是事实吗?”
哎?他能说话的吗?齐勒震惊地去看那张白面具,却依旧没法从上面看到任何的意向表达,别说说话了,这张面具连眨眼的动作都做不到吧——哦对,他还是能点头的。
在西斯顿做出了“点头”的动作后,瑞奇曼先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我知道了,如果这是普莱尔的意思的话。”
马其顿公爵惊讶地看着他:“维努斯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判断?”
这回,在西斯顿做出更多“表达”或者瑞奇曼先生好心为他解释上几句之前,雷维阿坦小姐率先回复:“也许您并不如自己所想的一样了解大公呢。”
一记绝杀!
马其顿公爵被气得当场离席。
被传说中和维努斯关系不好的人说和维努斯关系不好的人是他自己。
是个人都会受到打击的啊……
齐勒心中啧啧称奇,但雷维阿坦小姐的迫击炮还没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