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承远忽然用力握住悠然的肩膀,将她从床上拽起,他看着她,眼神还是一样的柔,但是声音,已经是不一样了:“告诉我,他的名字。”
“你想怎样?”悠然看着他。
“你认为呢?”古承远反问。
“我认为,你想要毁掉我。”悠然这么回答,“你恨我,你忌妒我,你不想让我快乐。”
话音落后,房间中是一阵难掩的沉默,窗外的树,沙沙作响,像是伪装的浪声。
“是的,”古承远看着悠然,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我想要你永远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感受我的不快乐。”
“那是不可能的。”悠然低垂着头。
“可能的,因为我们是兄妹。”古承远的声音带着一点邪气,像冰冷的毛绒。
“但,”悠然抬起眼睛,注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兄妹。”
大学里的悠然时常会做一个梦。或许,不该称之为梦,而是,过去的记忆。时间太久,当时的许多感觉都不再鲜明,偶尔一两段,已经像是属于别人的故事。
悠然从来没想过,在自己六岁那年,会忽然多出一个哥哥。
同母异父,悠然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为什么两个人会有不同的爸爸?要过很久,她才渐渐知晓事情的真相——
妈妈在和爸爸结婚前,曾经和另一个男人结过婚,生下了古承远,但是,妈妈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不快乐,所以在古承远七岁时,他们分开了,后来,妈妈与爸爸结了婚,生下了她。
现在想来并不复杂,但是对当时的悠然而言,却混搅得足已摧毁她那小小的脑子。
悠然原本以为谁和谁是亲人,是生下来就知道的,就像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和表姐任婷婷是亲人,而和隔壁的陈小明不是。
所以,古承远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哥哥让悠然有些难以接受,当然,这并不是指她讨厌他。相反的,悠然喜欢他,喜欢这个眉目间带着英气的少年,因为每次古承远来悠然家,都会给她带好吃的零食,或者是一个布偶娃娃。
更重要的是,当悠然跟他说话时,尽管是很幼稚可笑的话题,古承远也会耐心地听下去,不像其他的人,即使是笑,也是敷衍。
就在那间布满沉静的蓝色小碎花的房间中,小小的悠然会摸着小熊布偶的头,细声细气地重述着学校里老师讲的故事,而古承远则坐在旁边,认真地听着。
时间就这么流逝,渐渐地,两人长大。小熊布偶已经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成堆的参考书。悠然坐在书桌前,咬着笔杆,眉毛纠结成痛苦的姿态,而旁边的古承远,则充当她的家庭教师。
“错了,辅助线应该加在这里。”古承远拿起笔,在那图形上加了条虚线。
悠然一看,思路顿时清晰起来,刷刷刷将那道难题给完成了。做完之后,悠然伸个懒腰,忽然想起了下午的事情:“哥,我同学说你很凶。”
“为什么?”古承远问。
“他们说,你从来不笑的。”悠然道。
“你怎么说的?”古承远问。
“我说,你经常笑的。”悠然回忆。
为了让悠然集中精力复习,房间中只开了台灯,光线虽然明亮,但是照射范围有限,此刻,古承远的身体略略向后仰,整个人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置于光明之下。
“其实,他们说得对,我确实不常笑。”
“怎么会,我经常看见你笑的。”悠然不信。
“那是因为,”古承远轻声道,“我面对的人,是你。”
“难道我很可笑?”悠然不解。
“不是,只是因为高兴。”古承远的眼睛在黑暗中,而嘴角的笑则在光明里,“看见你,我很高兴。”
手,从黑暗中伸出,触摸了悠然的唇,像是一只口红,在描绘着她的唇形,指腹的温热,与她唇内血液的跳动频率一致。
悠然的脑结构时而异常得可悲,时而正常得可怕,而在这一刻,她处于后者的状态中。
她转过头,尽量避免古承远看见自己的情绪。因为在男女关系中处于懵懂的她也知道,兄妹之间不该出现这样的动作。
古承远和悠然两人并不是经常见面,最多一个月见个两三次,虽然悠然一直叫古承远哥哥,但是在她的潜意识中,并没有将其当成真正的哥哥。
因为正常的兄妹,会聚在一起做恶作剧,会因为争抢东西而吵架甚至打架,会因为没有距离而相看两厌。可是他们的情况不一样,他们之间,只有愉快的回忆。
美好得过了,有些东西,便会变质。那时的悠然,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对于男女之间,也有了朦胧的觉悟。
一个英俊的,只对你笑的男人,一个态度不明的男人。
不是误会,悠然感觉得到,古承远在她面前,并非总是表现得像一个兄长,更多的时候,在无人的时候,他在悠然面前,是一个男人。
从她成为一个少女开始,古承远便会在无人时做一些过于亲昵的甚至不该属于兄妹之间的动作。亲吻她的额角,与她十指交握,时不时抚摸她的脸颊。
诸如此类,种种的暧昧。可那暧昧,对悠然来说,浸染着邪恶和不该,所以每到这时,悠然总是竭力将话题岔开,就像现在这样。
“肚子饿了,我去冰箱中翻点吃的。”悠然说着便站起身来。
那天,李明宇老家的亲戚去世,两夫妻便赶去奔丧,正在读高二的悠然学业繁重,只能将她留下,托付给古承远照顾。
也就是说,此刻的家中,只有他们两人。并且,整个晚上,都只有他们两人。悠然打开冰箱,准备拿出鸡蛋和方便面对付一下,但刚站起来,她便感觉到身后有人……紧紧贴着自己。
是古承远的气息。悠然一时没找到话说,只能这么干站着。而古承远,也没有其他的动静,没有后退,没有离开她的身体。
古承远是高挺的,悠然的头顶只够着他的耳下,而此刻,她的背脊,就感受着他的心跳。
悠然想,古承远是镇定的,因为他的心跳,完全和自己不同——悠然的心,跳得很厉害。就在那颗心要跳出嗓子眼时,古承远开口了:“别吃这个,我们出去吃。”
悠然没怎么思考就同意了这个提议,因为在家中,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环境中,一切都是危险的。
悠然原本以为,古承远会带她去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或者是大排档,但是她错了——古承远带她去了酒吧。市中心内,很热闹的一间酒吧。
“这里,不是吃饭的地方。”在酒吧门口,悠然不肯再往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