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漪房终日殷勤伺候在王柳月左右,刘盈时常也至长明轩探望柳月。
那日窦漪房本捧着药碗进去伺候自家主子服药,可突然听见里面有男子说话的声音,倒吓得窦漪房一跳,还险些摔了药碗。
原是刘盈在侧关怀着,窦漪房就躲在墙根低下远远的看着。
端着药碗,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陛下,臣妾如今整日整日的病着,倒是劳烦陛下时常来看我,如今我也不得尽心在陛下的左右,陛下往后可少来些长明吧!”王柳月含泪说着,如今三天两头就是病,成天好药伺候着,吃了也不知多少人参灵芝,可总是不见好!
窦漪房知道王柳月得的是心病。
王柳月心底也忧心,自己终日这样下去终不是办法。
便是想快点好起来,可是天不遂人愿,又总是反反复复的增添症状。
如今她觉得自己愈发有魏美人的光景了,终究是要渐渐的淡出后宫的。
王柳月脸上不觉多了一丝苦笑,就算是淡出了又如何,皇帝从前那样宠她,就是淡出去了也必定少不了有人一天几次的出来为难。
她想着想着又是不禁梨花带雨的流着眼泪,滚滚热泪顺着脸颊滴在那人手上,刘盈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一把刀在割着。
他握紧了王柳月的手,“月儿,不要害怕,朕在。朕说了,会时常来看你的,朕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的。”
君王的承诺,王柳月不知当不当信,只是失而复得过后她愈发舍不得了。
心被痛苦的感觉撕扯着,其实王柳月也不知当不当难过。
“陛下,臣妾大约是无福了……无福陪伴在陛下的身边,为陛下分忧解难,为陛下红袖添香了。”
王柳月满心的悲戚,荡漾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的阴霾。
窦漪房在外面听得心里总归是难过的,他试图进来全上一两句,可皇帝且在,他都无法,她一个宫女之流又能够说得上什么话?左不过是宽慰几句,她主子心里的结终归是无人解,到头来还是一个人偷着伤心罢了。
这边李慧娘正得意着,便是赖姑姑一悬梁吊死了,那她指证赖姑姑所做的那些事儿也就是死无对证了。
刘盈和吕太后最近对她看得松,渐渐地协理六宫起来她也上手了,许多事也大可不必去问明玉了。昨天皇帝才刚下旨意复了她七子的位,如今也算是六宫之中最炙手可热之人了。
往往是如此,李慧娘反倒更加得意,愈发耀武扬威,一点也没有韬光养蓄的意思。
现在六宫的事儿,她能自己揽下也都自己揽下,就连明玉的意思,她也不曾问过了。
那日庄安巧可真是得了一个巧字,她和那夏明熙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巧的是那天庄安巧出了月子,也顾不得安养身子,抱着小公主便在宫里四处走动,奶娘怎么劝也不曾听。
可巧是夏明熙出来,因问了句,“庄姐姐如今才刚生下公主不久,这天儿虽是暖和的,却也还是有些冷冷的,姐姐怎么这会子就出来了?”
那夏氏原本安的是好心,因想着前些时候就和庄氏不睦,六宫中也受了不少口舌,加上窦漪房在耳边说了些王柳月的意思,因想着,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如今缝面见上也还是打个招呼,寒暄几句也叫六宫人看着体面。
谁知庄氏却不曾理会她的一片好心,反倒以为夏氏来到跟前儿得意起来,张口就是,“也不知妹妹安的什么心,我当真是以为妹妹关心姐姐,怎么着,这句话听着这么别扭?”
别扭?夏氏眉心一蹙,她真真儿是没觉着别扭。
因知庄氏是故意而为,夏氏早是见惯不惯,也不曾理会,仍是一副菩萨面,“怎么就别扭了?可是姐姐会错了意思。”
庄安巧不紧不慢着将小公主抱给奶娘,自个儿往前走了两步。
面上摆着生冷的笑意,“是本主会错了意思,还是夏妹妹生错了主意?”她竟将那日夏明熙掌掴之帐一并搁在此算了,扬手就是一巴掌,好生痛快。
夏氏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正回过神来便见庄氏作威作福的去了,就留下她一个人傻呆呆的站着。
夏氏心中怒火忽然起来,便是这一念之差。好在一个人突然站了出来,待夏氏看时,神已没了一半。
她再定睛一瞧,那站在她面前的人可不就是吕太后。
唬得夏明熙心头一急,两腿儿登时就软了,扑通跪地,头叩得响,“妾参见太后,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上次与那庄氏在贤德宫之景,如今还在夏氏心头历历在目。
上次,与这次,她又能如何?
吕太后径直走到夏氏面前,脸上淡淡的神情,也便是一个看破世事的长者在看一个年轻的孩童,“她也是个不安分的……”
夏氏战战兢兢的,害怕极了,浑身都在发抖,微微颤着的,还有那糯糯的声音,“太后恕罪。妾身并没有对庄少使无礼的意思。”
吕雉打探了她半响,扬声,“起来吧!”她揉了揉太阳穴,很是焦躁,这天儿怪闷人的,“哀家不是说你啊!”
夏明熙闻声这才起了,却见吕雉仍旧在看她,“脸上还疼?”
心中微微一颤,夏明熙不可置疑的瞧着吕太后,好似这话她方才不曾听见一样,可确切的又听见了。
“回太后娘娘,妾,妾不疼了……”
夏明熙一字一句的说着,彼时的吕太后,她不曾见过,也不曾深知过。
那吕太后令人将夏氏送回家去,一边儿又着人打道儿往庄氏处去。
且说那庄氏,正是得意。试想当初夏氏那一耳光拂去她颜面,故而庄氏于心一直都是耿耿于怀,惶惶不可终日,成日家记恨着那夏氏,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今儿可巧是遇上了,两个人几言不对头,她也便大打出手了。
只是这运气未免太逊,庄氏刚一回宫,还没来得及说与众人显摆几句,这边吕太后就着人来问话,庄氏自有上次的教训,这次自是不敢违背吕太后,但见其人就如是见吕太后,早以不是当时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一时恭敬起来倒叫人好生不习惯。
“妾谢过太后娘娘美意,臣妾才出月子,还不怎么吃茶,这,这茶,妾可否能改日吃?”
那人听了只是付之一笑,面上也不曾流露出些什么,“庄少使如今才出月子,这火气大得很,太后娘娘说了,需得一副西湖龙井,方才能够降降您的火气。”
如此一说,庄氏便知是今日之事已传入太后耳中自不该多言,低头怯怯道,“劳烦姑姑替妾转之太后,妾今儿才吃了败火的绿豆汤,日后也定常常吃着,不叫她老人家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