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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废妃

王柳月不紧不慢的悠悠起身,晚娘更是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这个活宝贝似的贵人。

王柳月低眼瞧了瞧自己的小腹,比起甄书容的是略显丰益,春山如笑,“许是妾身今儿这衣裳宽大了些,才衬得腰肥体粗的,姊妹们也便拿着妾取笑了。”

吕雉难得色笑三分,不甚和悦,一只堆满皱纹的手轻轻的放在王柳月腹上,倒很是喜欢,“哀家听着倒不像是取笑的话。”

待命晚娘引着王柳月归座,又唤来那庄氏。

庄氏听见太后叫她,即刻就来了,眉眼带笑的看着太后,期盼着什么好事儿发生,“太后娘娘长乐未央,娘娘唤妾什么事儿。”

太后罢免了她的礼,却不让她近跟前儿,眼色比起方才看王柳月时已是冷下三分,“谁许你拿着王长使腹中之子取笑的?”

庄安巧听得一头雾水,只是痴痴的看着吕太后,吕太后只当她刻意装傻,方把她方才所说之话令晚娘说了一遍与她听,并且扬言要治她个不恭之罪。

吓得庄安巧立刻扑通一声跪下,膝盖的疼痛也全然不去在意,只是一个劲的磕头,“太后娘娘恕罪,妾并不曾取笑王长使,只是妾身方在席间听说,听人说起,王少使的小腹似乎比甄良人的要大些,…所以,所以妾才多瞧上了几眼,也不知是哪个说是王长使腹中之子是双生子的,妾才附和了一两句,太后娘娘,妾知错了,妾往后再不敢胡乱言语了。”

庄安巧一个劲的磕着头,头上生疼得很,那痛像是会转移一样,疼在了甄书容身上,她拳心攥紧着豆绿色的宫装,拧起的褶皱就像那久久不曾舒展的额头。

终于,还是来了。

那太后听了庄安巧这一辩词,只觉是胡闹,因又叫了甄书容近到跟前儿,甄书容拳心愈发攥紧了,双腿微微颤着,倘若不是顾惠儿在一旁搀扶,只怕早已摔在地上。

吕太后行踪的疑虑不觉勾起,因见那甄氏离她足足还有十人之远,方又道了句,“近来。”

甄书容知是逃不过了,颤颤巍巍的挪动着脚步,步履很是沉重,一双蜀锦绣花鞋足足有千金重,压得她抬不起脚。

终于还是走到她面前,刚要行礼,吕太后却言了句罢免,注视了许久,那吕太后就如方才一样将手放在甄氏腹上,那个东西异常的柔软,并且轮廓分明,吕太后只消是一抬眸,甄书容整个人便拜倒在地上,含泪凝睇的看着吕太后,“太后娘娘,臣妾知罪,臣妾知罪。”

吕氏的怒火几乎是在一瞬间燃起,席间之人俱已察觉风波,吕太后惊天撼地之势震撼的席间一片寂寥无声。

她的手颤着高举在空中,指着甄书容的鼻尖,呼吸深长眼中充满历色,“你!你竟敢骗哀家!”

那个原本听风吟月的君王,被着勃然大怒触的竟也跪倒在地,周围的人更是把头是死的埋在地上,不必多言,大家心里已然一清二楚。

不是王柳月腹中怀有双生子,是甄书容压根儿就没有怀孕!

吕雉盛怒之下,无人敢言,只有张嫣哇的一声哭出来,啼天哭地的声音,“皇祖母好凶……嫣儿怕。呜呜呜。”

生母鲁元公主一把将张嫣抱入怀里,双手捂住她的罪,压低了声带着哭腔,“嫣儿乖,嫣儿不要哭……母亲在。”

孩童的呜咽之声成了大殿之上唯一醒目的声音,哭的甄书容心底一阵阵畏惧。

头深深的埋着,她原没打算假孕争宠,可是王柳月复宠,她气之不过!倘或此时不争一口气,只怕是再无出头之日。

心突兀兀的跳着,吕雉不说话,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等雷霆之势。

前头吕太后派人送了一碗血燕窝给她,令她好生滋养身子,因想着她出身高贵,生下来的皇嗣自然比王柳月湖中的纯正,这王柳月都才只得了半碗鸡汤,便是这半碗鸡汤她都感恩戴德的替吕太后抄写了一本佛经,乖乖的交到了未央宫里。可这甄书容,吕雉心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了。

“贱人!你胆子不小,连哀家和皇上也敢欺骗,欺君之罪可是死罪!来人!将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妇给哀家拖下去,凌迟处死!”

甄书容的腿早就难以动弹了,她唯一能懂的就是她的脑袋,死命的磕在黝黑的石板之上,鲜血溅在吕太后的衣裙,她抬腿便一脚踹了上去,“给哀家带走!”

她眼底里挥之不去的恐惧,在侍卫上来要把她拖下去的紧要关头,她一把抱住了刘盈的大腿,“陛下,陛下您救救臣妾,臣妾知罪了,臣妾再也不敢了……”她感觉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周围的东西,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希望,如此抬手奋力的一抹,全是泪。

男人的眸光很冷,他只是骤然稳住吕太后,“母后,小心身子。”

甄书容做梦也没有想到,刘盈当日看王柳月时眼中的寒光有一天竟会落在自己身上。

眸子渐渐湿润了,眼眶也红润了一圈,那个男人大概已经全然记不得当初了。

王柳月只是默然的注视着这一切,这场面和当日好像,只是这低下跪着的人是她,而不是自己。

王柳月是被宫人抱回宫中的,她睁眼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别人,是窦漪房一脸焦急的面容。

随后传来男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醒了,少使醒了。”

头还晕乎乎的,王柳月看了看头顶上的壁画,美人婀娜,腰肢纤纤,就像……甄书容。

甄书容怎么样了?

王柳月不知,只是梦初醒时,太医告诉她,她和湖中的胎儿都相安无事。

那日的宴席竟因甄书容一事不欢而散了,太后一怒之下要将甄书容凌迟处死,这是王柳月脑中还残留的浮影。

甄书容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太后迟迟不肯开口,却是鲁元公主求情,因念在张皇后生辰,不宜处以极刑,甄书容贬为庶人,打断双足。抄封镜花堂,斥于永巷幽禁,终生不得出。

席上刘盈四目圆睁的看着甄书容被打断双足,昔日尽态极妍的美人今日却是血肉模糊。

旁人的一句咎由自取便是命由天,不由她。

那鲜血的腥味漂浮迷茫在空中,少年皇帝屹立风中,他的心情很重,很重。

是他儿时的梦魇。这是他第二次看见她母亲折腾女人,第一个是戚夫人,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做成了人彘。

第二个,是他的甄良人。

“皇上……”她被侍卫拖走之时唇瓣还微张着,满口的鲜血模糊着她的话语,让人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第二天,他就病倒了。同时传来王少使昏迷不醒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