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轻轻地将手指放在她鼻下,感觉到她越发微弱的气息,苍白的手颤抖起来。
孙盛找湖州刺史的过程并不顺利。
刺史傍晚突然去了宣德军大营,不在城里。他除了一块孙家的玉佩,没有其他能自证身份的东西,甚至差点被当做奸细,也没能踏出吴兴半步。
他急得不知所措,恰巧遇上刺史带兵马回城。上去一问,才知道大周和北唐打起来了,有一支大周兵马深入北唐,切断了淮河一线。为了防止大周长驱直入,湖州也要加强警戒。
孙盛过来求援,湖州刺史一开始不以为意,然而去了趟医馆,看到两个半死不活的人,才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拨了两百人给他。
湖州刺史语重心长地道:“我军务在身,实在走不开,你此去要当心。若我没猜错,你们应该遇上了北唐的溃兵……”
大周和北唐突然开战,他也是下午才收到的消息。倘若再早知道半天,他说什么也要把别院那些金贵的少年送回临安去。
一听是溃兵,孙盛当即白了脸,带着人手就出了城。湖州刺史也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去临安加送消息。
两百多人走到山下,孙盛看到隔壁熊熊燃烧的山头,吓得魂飞天外。待他上了山,看到山顶被大火笼罩,更是差点昏过去。
带兵过来的副将也吓一跳,“孙郎君,还去么?”
孙盛稳住心神,咬牙道:“当然要去!能救一个算一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百多人浩浩荡荡去到别院跟前,孙盛都做好了帮他们收尸的准备,却见几十人在门口,或躺或坐,个个惊魂不定。见到他带着大批人马神兵天降,不但没有惊喜,反而吓得尖叫,要逃命去。
孙盛好不容易安抚了他们,一看兰露柳风都在,仔细询问才知道前后经过,她们见势不妙,偷偷躲起来了。后来乱兵放火跑了,她们才出来,与建安侯留下的几人一起,把正厅中的人救到外面。
或许是这些少年命不该绝,本来他们要么被火烧死,要么伤重而死。但兰露柳风常年跟随陆云娇打架,为人机灵,身上也不缺伤药。二三十个少年,除了一些当场毙命的,剩下的都吊着一口气,或许还能有救。
孙盛连忙让宣德军帮忙把人弄去吴兴,忙得嗓子都冒烟了。
兰露逮着个空隙问他:“孙郎君,郡主没和你一起么?”
孙盛吃惊:“云娘和李侯没回来?我还以为他们先来了?”
这下兰露和柳风也吃了一惊,连忙跟着宣德军去了吴兴,想找到陆云娇的下落。
她们找到医馆时快天亮了。吴清和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把她们带去屋外。
医馆也没人,兰露快急哭了,“郡主莫不是遇上了那伙乱兵?那该怎么办!”
吴清和更镇定一些,“小声点,别让陆二郎知道。李侯的人没跟来?看样子是寻主去了,你们别怕,云娘一定和李侯在一起,千万别自乱了阵脚!”
陆云娇小时候趴过陆国公和陆瑾的后背,父兄的后背坚实有力,趴着很舒服,也很可靠。
不像现在这个,后背的骨头都快硌死她了。她感觉自己脸上都能硌出几道印子。
一路都昏昏沉沉的,她感觉自己像是过了火、落了水,又被捞上岸拧干,放在了不知何处的简陋床铺上。
有人搭上了她的脉搏,絮絮地跟床边的人说着什么。陆云娇竭力想睁开眼,可是耳朵像被水糊住了,眼睛也粘住了,什么都听不见、看不到。
胳膊上破烂的衣袖被撕掉,有人给她清理狼抓的伤口。陆云娇疼得直哭,有人死死将她抱住,不让她乱动,还轻柔地给她擦掉眼泪。
身上一凉,像是有人帮她脱了衣裳,小心翼翼地给她翻过身,趴在床上。
修长的大手蒙住了她的眼睛,陆云娇觉得自己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喃喃数语,很快又睡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撬开她的牙关,苦涩的药汁汩汩流入她口中,气得她猛地一咬牙,宁死不从。
谁这么无耻,这么苦的药,连块糖都不放!
她似乎咬疼了对方,然而对方显然不打算就此放弃,温热又柔软的贴了上来,一口一口地把药哺入她口中。陆云娇气得乱踢乱捶,一只大手却托着她的后脑,像抚摸炸毛的猫儿似的,缓慢轻柔地顺她的毛,喂药的动作却十分强硬。
陆云娇挣扎不过,不得不从。
如是再三,一碗药总算全部喂了进去。陆云娇苦得直抽气,咕哝两句,抱着被褥滚了滚,在床角缩成一团。
有人掀开了她的被子,用火热的胸膛贴紧她的后背,给她取暖。陆云娇鼻头一动,像嗅到肉味的小兽,睡梦中打了个滚,钻进这团火热中,还贪恋地拱了拱。
“汪!”
飞雪警惕地盯着李熙让,试图唤醒主人。
李熙让一个眼风,飞雪夹紧尾巴,不敢叫唤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6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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