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湖州的可不止她一个。万一陆云娇看上了别的郎君,要死要活地退婚,越王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李熙让提笔在纸上补了几个字,咳嗽几声,淡淡地说:“我自然想去。但临安多事之秋,汤家前两天又派人去了明州,正是要紧盯的时候。”
钱炼一滞,似乎想起什么,便乖觉地不再提了。
少了李熙让的提点,这些事他应付得够呛。
钱炼不好意思拖累他,却也不敢支开他,只得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你们在闹别扭。云娘就是小孩子脾气,你多哄哄她,说不定关系就好转了。”
李熙让笑了笑,不置可否。
两人商讨了一会儿,金鹊就敲开了门,但是发现只有他俩在,她有些失望。
“世子安好。郡主怎么不在?”
钱炼一愣,“母亲要找云娘?怎么不早说,我就留着她了。”
金鹊有些尴尬,“奴婢路过附近,听说郡主进宫了,过来看看。”
王后最近身体不适,说是染了风寒,兰馥堂闭门谢客。
兰馥堂和世子府在两个方向,钱炼猜到了王后不适的真正原因,便叹了口气,“云娘刚走,我去一趟吧。”
他随着金鹊匆匆走了,只留李熙让在书房里。
夏风拂过枝头,窗外树影闪烁。室内墨香氤氲,李熙让落了笔,负手而立,目光悄然。
门外一队侍卫列队而过,渐渐走远了。他走到窗边,一手扶着窗棂,指节轻轻叩击:
“去让越王知道此事。”
树影一轻,影子腾过枝头,消失在不远处。
六月初,宗室子弟们从临安出发,浩浩荡荡地前往湖州。
他们不赶路,一路游山玩水慢慢地走,十多天才到。
已是六月中旬,即使是西塞山上,桃花也已谢了。这里小山连绵,凉风拂面,乃是避暑胜地。
宗室子弟年年来此避暑,就在山上的真仙观边修了一套别院,赏景避暑两不误。往年最多来十几个人,今年却来了二三十个,连真仙观的客院都住得满满当当。
人多有人多的好处。分好院落后,钱炆便提议出去走走,众人纷纷响应,打猎摘果,忙得热火朝天。
傍晚夕阳落山,陆瑜从树荫里钻出来,收了鱼竿,拎着一竹筐的鱼,挎着斗笠,哼着小曲儿往回走。
溪边点了篝火。陆云娇顾不上身边一筐野果,挑了块又长又薄的石头架在火上,又从陆瑜的竹筐里揪了一条鱼,掏出短刀,吭哧半天,把鱼肚剖得跟狗啃了似的。
陆瑜一脸嫌弃:“这条我不吃,你给飞雪吧。”便去帮钱炆的忙。
飞雪正在一边啃野果,耳朵动了动,看见陆云娇手里的鱼,假装没看见。
陆云娇震怒,“飞雪!”
什么狗啃,明明是狗都不想啃!
白花花的狗耳朵耷拉下来,钻进人群,颠颠地跑远了。
还是孙盛厚道,另外捉起一条鱼教她。又把她手上那条修整一下,总算能入眼。
两条鱼趴在石板上,发出诱人的香味。孙盛正要教她撒多少盐合适,眼看陆云娇抓起了一小把,哗啦啦地全撒上去,整个石板都变白了。
孙盛不死心,用刀尖挖起一点鱼肉尝了尝,狂奔去溪边漱口。
“有这么难吃吗?”
陆云娇也挖起一小块,只尝了一点,脸就绿了。
她从小到大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头一次吃到咸到发苦的鱼肉,居然还是自己做的!
旁边递来一只红彤彤的野果,声音和煦如春风:“吃吧,甜的。”
陆云娇赶紧叼住果子嘬了一口,鲜甜的果汁冲淡了咸味,这才缓过气来。
她抬起头,眨眨眼,才发现是李熙让,一句“多谢”憋在喉咙里,和果肉一起咽了下去。
李熙让看着自己的手,她温热的气息拂在掌心,现在还痒痒的。
“鱼好吃么?”
她有气无力地瞅他,反手切了一块鱼肉,用小刀挑着,递到他嘴边,面无表情:“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