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说得出口这几个字——不必在意?
如何不去在意?
如何能不在意?
可能,姑苏求学,便是老天开的一场玩笑。
船随水流渐渐的飘向了深处,莲花香味阵阵扑鼻,魏无羡翻身坐起,随手选了莲蓬摘下,都是小小的还没张开大圆盘的莲蓬,只有这样的莲蓬,吃起来的时候嫩甜嫩甜,连莲子心都是嫩黄微绿,不带一丝苦味。
他摘了好几个下来,兜在衣摆里。
远处有摘莲蓬的老人家在摘老的莲蓬,届时把莲子用竹夹子夹住莲梗部位,在板子上用力敲打,老的紫黑的莲子就会自己落进斗里。
蓝忘机看了看那老者,忽而对魏无羡道:“这是别人家的莲蓬?”
魏无羡一愣,翻身坐起来,看着那名老者。
面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一向……没关注这些。
从来在云梦生长,摘些莲蓬罢了,谁会说他?没人会说。老翁要是看见了还会送他一把。都是些土特产,真心不值钱。
可被蓝忘机这么一提醒,他着实就有些觉得不妥起来。看着蓝忘机光风霁月皎皎君子的模样,颇有些自惭形秽。
他没有伸手再去摘,就着衣摆上的几个莲蓬,一边吃一边有些索然无味。
他心想要是温晁在……
要是温晁在的话……
一定是剥了莲子来喂他……
知道他喜欢吃莲子,一定会大清早的撑船去给他摘最嫩的还带露珠的莲蓬回来。
可是这个念头才从脑子里闪过,他就难以呼吸了。
他说:“忘机兄,你能御剑回去吗?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可以吗?”
蓝忘机听到魏无羡对他的称呼,紧了紧避尘。
“好。”
蓝忘机御剑走了。
魏无羡感觉四下真的安静了。
只有风吹起荷叶微微掀动的声音,魏无羡颤抖着手剥一颗莲子,塞进嘴里,却吃不出味道来。突然他念到——
“对不起温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碎碎念着、掰开一块莲蓬,取出一颗莲子来,用这只手的手背去抹脸颊上的泪。
他将莲子剥开了,再塞到嘴里,却连咀嚼的力气都没有了,突然埋了头在腿上,热泪瞬间夺眶而出。压抑的哭声被封在紧咬的唇齿之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心会这么疼?
谁在乎?
没有谁在乎了。
温晁死了,大快人心。
谁关心他魏无羡幸福不幸福?
他是奸邪,是奸佞。是温狗,是温贼。
他魏无羡和他在一起,是虚与委蛇,是忍辱负重。
他魏无羡杀他,是理所应当,是奋起反抗。
温晁之死,是作恶多端,是咎由自取。
魏无羡心想,此去经年,无人惜我如掌中之水,生怕滴落分毫,无人疼我如阳春之雪,生怕融化一丝。曾有一人,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可此后,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暗暗告诫自己。
无数回的告诫自己。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太好,这些好一丝一丝就会汇聚成汪洋填满整个心海,他难以自持,最终会溺毙在这样的温柔对待里。
如今……果然要溺死了……
温晁,你害得我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