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间七月,仓颉大疫,已经有一年没下过一滴雨,花枝再结不了骨朵,野草也难以春风再生,百姓叫苦连连,整个城镇处于一片慌乱之中。
月沧桀站在城楼之上,神情悲悯,面色苍白,他已经将近三天未进食物,疲惫与饥饿交杂,瘦弱的臂膀拄在城墙上,支起了全身。
“该死的。”他重重捶打墙壁,鲜血横虐。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城下,像是着了火的蚂蚱,又吵又闹,扰得他心烦,又责怪自己的无能为力。这场瘟疫,来得太快,太猛。在他还没觉察的时候,就已经淹没了大半个城。
“月沧桀”
目光触及的最后一眼,苏阡默驾云而来,飘飘然的,很好看的样子。如同初冬的第一场雪,白白的,冷冷的,还来不及玷污就化了,他,是最后的希望。
“喂……别睡,别睡啊。”
月沧桀终究还是没有敌得过困意眷眷,倒了下去,只是不知这一睡,会是多长时间,他醒了之后,又是不是一切又都能恢复正常了。
“莫非,真的是顾醒醒做的?”苏阡默扶起他,喃喃自语道,“这是,警告?”
算了,他如今可没有多余的心思费在这上,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眼前的难题才是,至于月沧桀……先带回去好了。
极为庆幸的是,类宛倾并没有染上疫病,并且因为苏阡默的关系,身体也算是健康,像是外边大部分人,几乎都是饿死的。没人来这里送粮,也没人敢让他们进自己的城,所以,一切只能看天意,自生自灭。
“咳咳……咳……咳”门外传来急凑的咳嗽声。
类宛倾一惊,连忙打开门。即使师父千叮咛万嘱咐,她还是狠不下心来,避之不见。
瘦骨嶙峋的少年坐在墙角边,面黄肌瘦,闭着眼睛,与其说是坐倒不如说是靠着,浑身上下没一点力气,大半个身子依偎在墙上,好像只要一离开,就会倒下。嘴唇干瘪,颤巍巍的,时不常有轻吟声传出,活生生的皮包骨头,模样可怕极了。
类宛倾先是被这一幕吓得愣了几秒,却马上反应过来,急急地往回跑去,不多时候,端出一碗溢满的水,可是晃着晃着,等到那人面前,已就剩了半碗而已。
“诺……喝点吧。”她小心翼翼的往那人嘴边送去。
男子的眼睛微微睁开,正要喝水,却抬头对上她的脸,霎时停止了一切动作。
“怎么了,放心吧,这水没毒的。”
他只是静静的把眼睛闭上,再不理她。
真是,类宛倾一咬牙,捏着他的嘴就灌了下去。不论怎样,一条生命不能就这样放弃。
“咳……咳咳……咳咳咳”那人咳着,脸上满是愤怒,咽了几口吐沫,才缓缓开口,“你我本无缘,可你今日救我了我,来日我只会害了你。”
男子想起他梦中的场景,不禁鼻头一酸。在这世上,能预测未来的人并不多,能说万中无一,可偏偏他就是。他能预测战乱灾祸,世间常事,就连这场灾难也本是预测好的。
那天,红衣女子站在白云之上,面容凝重。
他不懂,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本打算好一走了之,可是……他本就是要避开她的,无奈,天意难改。他在崎岖的道路上左拐右拐,却终究又回到原路上,一切都是徒劳。
类宛倾不解他其中深意,柔柔一笑,“我从不会后悔所做的事情,也不相信你会害了我。”
那笑容清澈透明,仿佛平静的湖面,让男子心里一动,“是啊,或许我真的能改变呢,姑娘请回吧。”
他撑起身子,扶着墙壁离去,留给她一个落寞的背影。或许,哪天他们再次遇到,已站成了两岸。
类宛倾只是摇头叹气,不知这场瘟疫到何时才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