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外公外婆又待了一天,大年初六两个人返回烟城,临走前外公又犯病了,见人推行李箱就情绪激动,抓着盛夏一个劲儿地叫康康,让尤远给周胜男打电话,别把康康带走,折腾了许久老人抹着泪回屋,是外婆把他们送上车的。
“好好照顾自己,别惦记我们,人老了多少会有些小毛病,不碍事的。”外婆招呼着保姆们把东西都塞进后备箱,嘴里还不停,“小远的这些,其余全是给盛夏的,别拿错,东西多你给人抬回家知道吗?”
尤远眼底含笑,乖巧道:“知道啦,抬进家。”
千恩万谢的话对哑巴来说比较耗时间,盛夏在旁边忙着比划,外婆都懒得鸟他,嘱咐他们在玉城读书要互相照顾,等人都坐上车,外婆扒着车窗玻璃往里看:“安全到家给我来个电话,小远车开慢点,还有盛夏,”她摇摇手机,“给外婆发短信哦。”
盛夏重重地点头,外婆这飒爽干脆的性格太招人喜欢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盛夏开门下车,好好地抱了抱老人。
车子启动,后视镜中古朴的大门越来越远,老人佝偻着身体在门前一直站着,目送他们从拐角消失。
“外婆喜欢你。”
盛夏比划:她说我比康康开朗。
“外公也喜欢你,只是他不太懂表达。”
盛夏:外公以为我是康康,当然喜欢我。
尤远瞥他一眼,没吭声,车上了高速,他才不经意地说:“我喜欢你跟康康没关系。”
盛夏笑着说知道了,他在意的也不是这个,陡然刨开尤康的隐私,让他开始理解这个大家庭谈康色变的原因,他甚至有点心疼一家子人,从老到小都活在尤康死亡的阴影下,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轻易从阴影中解脱出来,尤其是尤远。
尤康煎熬了多久,尤远就煎熬了多久,死亡让煎熬百上加斤,盛夏心疼这个。
回到烟城,尤远把东西提回盛夏家,和爸妈寒暄了几句就要走了,长辈给准备了大包小包的土特产,盛夏回卧室拿了东西,送他下楼。
“捂着什么,拿出来吧。”尤远看他背着手,靠着车门问。
盛夏递过来一本书,书名《永远盛夏》,作者叫一棵绣球。尤远淡定地接过来,没问是不是他写的,没问给这个干嘛,反应过于平淡,让盛夏有些惴惴,腹诽他竟然不夸夸自己。
扉页感谢了父母,还请了有名的作家和出版社的主编做序,翻开目录,手写的笔迹尤其显眼,尤远终于有了些吃惊的神色,顺着页数当场就要看起来,盛夏赶紧关上:回去再看,这本是送你的,新增的篇幅算你独家。
“给我签个名,小作家。”尤远把书抢过去,从背包里拿出另一本一模一样的,“签这本,我在机场买的,在飞机上就看完了。”
盛夏有些惊讶:你怎么会知道?
“说了我会算命。”
我信你个鬼,盛夏嘟着嘴把名签了——盛夏永远爱你哟
签完还给尤远,还在抓着问为什么会知道是他写的:书名里虽然带了大名但是很常见,不至于会被认出来。
尤远早在看他博客日志的时候就猜到书名了,是盛夏自己透露的,书名里含了两个人的名字,在机场书店里闲逛,一看见这本新上架的散文集他立马就买下来,稍微看几页内容就更能确定出自盛夏之手,至于笔名,尤远说:“绣球花又叫无尽夏,你喜欢花草,这花别名跟你有关。”
跟盛夏有关的信息很多,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除此之外,这本从高中囊括到大学阶段的散文,很多地方都有尤远的影子,字里行间的爱慕和欢喜让人看得心里发软。
他要认不出来,岂不是白当这个男朋友了。
“谢谢你把我藏在书名里,我俩凑一对儿,正好是无尽夏。”难为理科生文艺一把,要走了,他把盛夏揽住飞快地亲了下脸颊,“开学见,你乖乖的。”
临近开学,盛夏去辞了兼职,跟着同学回母校看望了一次老师,东西收拾好准备启程。要走的前一天,外婆拉着他去买菜,买完闲逛到了公园,一堆孤寡老人在桥边跳交谊舞,盛夏搀着外婆问她:你有喜欢的老头了?
“那个。”外婆指指其中一个打扮很绅士的老爷爷,腼腆道,“我和他跳过一次舞,这么多老头,就他不踩我脚。”
盛夏跟着乐。
外婆又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啦?”
盛夏眨眨眼,不想骗老人,又怕说多了老人一直问。
“小远送你回来那天,我正好出来买菜,见他……”外婆顿了下说,“见他亲你脸了。”
盛夏的表情僵在脸上,连着整个人都开始僵硬,心中暗道完犊子。
外婆拍拍他的小手:“枕头下压着的红包,是他给你的吧?”
盛夏点头,那就意味着那些字外婆确实看见了,和学长关系再亲近,不至于到叫“宝贝”的程度,亲脸颊也无从解释起,看来是逃不过一场审问了,他这么老实,也不可能打死了也不说,只是对外婆出柜有点于心不忍,盛夏观察着外婆的神色,生怕她受不了刺激血压高。
“看我干什么,怕我生气啊?”外婆很淡定,“都憋一个月了才问你,要气早气过了,活到这岁数,说老顽固是老顽固,但什么没见过呀,早些年还有人因为这种事被打成流氓罪关起来呢,现在不也都平反了。”
“我家这个宝贝外孙从小就可怜,不能听不能讲,吃了很多苦,还一直这么懂事,外婆是心疼你。”老人把盛夏搂进回怀里,没法像小时候那样整个人抱腿上坐着,只好顺手摸摸头,“我什么都不求,你健康平安,过得快乐最重要,其他的,我会慢慢去接受,只问你一句,现在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