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完这条短信盛夏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所有快乐和期待都毁了,剩个破破烂烂的皮囊勉强撑着,在父母面前他不敢表露过多的情绪,外婆虽然不能动弹,可什么都看得出来,他只能装作无事发生。
实在装不下去就借口买饮料,跑到楼道里抱头痛哭。
有些病人跑这儿偷着抽烟,盛夏不管不顾地靠墙蹲下,烟味混杂着消毒水味儿,呛得他每吸一口气都难受,也不顾上别人的眼光,他无助地抱着双膝蹲在墙根,哭得都快脱水,心里那股憋劲儿才下去了一些。
尤远没有回他,一条都没有。
什么理由和解释都没给,平白无故丢过去一句分手,是个人都接受不了这刺激,盛夏泪眼婆娑地想,尤远是不是在生气,他生气的时候身边有人吗,会帮忙劝劝他吗,他会摔东西还是骂脏话呢,如果在家的话会不会气到把酸酸揪秃?气完会难过吧,难过的话谁能安慰他?
他哥多好一个人啊,喜欢有什么错?就得因为盛夏受这种罪。
他又自责又委屈,哭也哭累了,心里空空落落的,一会儿酸一会儿紧,像有人拿刀尖刮肉,止不住地抽抽。
不给理由和解释,以尤远的脾气绝对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盛夏不敢保证自己的心理防线足够强到可以抵御对方的盘问,如果泄了一点出去,尤远还是会拉着他,拉不住,就和他一起往下沉,那他做的一切就都没有了意义。
所以还是得有个解释,不管这个解释会带来什么后果,他都必须让尤远远离他,哪怕是带着恨意远离他。
盛夏用袖子擦掉一脸的鼻涕眼泪,把手机掏出来,编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忍着心里的剧痛,发送出去。
……
另一边,陈维奇凑的这顿饭还真成了散伙饭,一条分手短信让气氛诡异了起来,谁也不敢问,更不敢瞎劝,看尤远情绪差到极点,陈维奇提议去酒吧续摊。
迅速转移阵地,不管开不开心喝起来都没数,尤远一杯接一杯灌自己,闷着不出声,腰子不是第一次见情侣吵架闹分手了,毕竟方淮和魏晓楠闹起来阵仗比这大了去了,他大着舌头说:“没事儿,远儿,小哑巴就是闹情绪,哄哄就好了,我瞧他脾气可比咱晓楠软多了哈,要不了几天又巴巴地一口一个哥呢。”
陈维奇也插空问:“你俩为什么吵啊?”
“没吵。”尤远整个人陷进卡座沙发,看着迷离的灯光,被鼓噪的音乐吵得更烦躁。
说出来谁信,临走前还腻腻歪歪的,说等他回家,还操心一阳台的花花草草,但也不能说毫无预兆,盛夏确实越来越不快乐了,刚离开一天其实就少了很多联系,尤远以为他忙,不过现在看来,他那边未必只是忙得顾不上联系。
“那为什么提分手?理由呢?”
尤远烦躁道:“我上哪儿知道去啊?”
他比任何人都费解,想了一晚上,没想明白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得罪盛夏了,或者做错了什么而不自知,以至于日积月累下来,他自认为很甜的恋爱关系,在盛夏嘴里变成了需要去费力气“坚持”还无法坚持下去的糟糕透顶。
不论什么事,用上“坚持”或者“维系”这样的字眼,就掩盖不了它其实已经不美好的事实。
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甜蜜成了负担呢?
第n次刷新盛夏的博客,没有更新。kk的qq号也一直挂着,也没有人找kk聊过心事,尼桑一打七的头像灰着,恰如尤远心如死灰的心情!
“晓楠,你和他玩得好,最近他有没有什么异常?”跟别人打听盛夏的情绪问题已经很没面子了,尤远实在没办法,只能不耻下问,“他一向有事儿不爱说出来,你跟他聊过么?”
“你都看不出来,我哪知道啊,尤远你先别急。”魏晓楠不满地瞥方淮一眼说,“其实情侣间闹情绪很正常,指不定哪句话没说对就戳神经了。盛夏是个敏感的人,不会像我跟方淮那样,有不满直接干仗,他有事儿就闷着,闷到最后就得需要个爆发的点,找机会沟通沟通肯定没事儿的。”
尤远自嘲一笑:“再闹情绪,分手这种话也会随便说?”
方淮在魏晓楠背后指了指他的后脑勺,猛点头,魏晓楠不知道有人告黑状,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当面问吧,你现在急有什么用,他不回来你就放假了去他家里找他,不可能说分手就分手,连个解释都没有!”
手机被尤远握得都晕了一层汗渍了,在手心里震动出一阵酥麻,尤远喝得醉醺醺的,搁酒杯的时候差点给砸了,魏晓楠眼疾手快地给他接住,说道:“看看谁发的,会不会是盛夏。”
还真是。
不是少个理由么,这就来了。
-尤远,你是个好人。
点击就送好人卡,尤远直接气笑了,狠狠一拳砸在茶几上,惊得方淮赶紧过来给他揉手,魏晓楠凑头一起看短信,两个人一左一右夹着尤远,越看越心凉。
-尤远,你是个好人。
-因为太好了,所以我不忍心再骗你,哪怕被你恨一辈子,我也得说实话。
-我不是同性恋,和你在一起完全是图一时新鲜,再加上你对我太好了,除了家里人,还没人对我这么好过,所以面对你的喜欢我选择了假装和遮掩,谎称是同跟你在一起,这样就可以享受着因为你的爱而带来的所有便利,经济上的,情感上的,工作和生活里的,你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甚至分享你的往事和伤痛,共享你的家人,我实在是没有脸再骗下去了。
-欺骗让我很自责,伪装也很辛苦,当知道你的未来里计划了我的位置,我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我不敢再贪心了。
-哥,最后再这么叫你一次,希望你以后遇到个值得爱的人,这么不堪的我配不上你的喜欢,对不起。
“放你妈的屁。”
尤远吼完气不过直接打了电话过去,冰冷的女声一遍遍重复“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魏晓楠掏出手机打,接通了,被秒挂,这下更尴尬——尤远被盛夏拉黑了。
方淮说:“远儿,你冷静点,盛夏绝对遇到什么事儿了不好直说,这短信我看就是扯淡。”
“绝逼扯淡啊,不过也不是都说的瞎话。”魏晓楠把手机拿过去反复琢磨,“以我对他的了解,最后一句可能是真心的,建议面谈,短信太不靠谱了。”
真不真心这段话也很伤人,尤远闹不清到底是伤心多些还是愤怒多些,盛夏给的分手理由荒诞得他忍不住发笑,笑够了就开始喝,兄弟几个都知道他情绪已经逼近爆炸的边缘,啥也不问不劝了,一杯接着一杯的闷。
喝了一个通宵,鲜少喝醉的尤远是被方淮架出门的,天都亮了才到家,人已经没了意识,方淮把全身酒气的尤远弄进卧室,魏晓楠去厨房兑解酒药和蜂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