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得很早,医院还很安静,这是沈书盈第一次来这家医院,但每走一步,她心中的恐惧就放大一分,太古怪了,和她梦里的一模一样,四楼果然也是泌尿科,406房17号床就是庄诺生的床位。
沈书盈慢慢地走过去,手要碰到门把又缩回来。
她突然间又怕了,要是里面的人真的是庄诺生,那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有什么资格站在他面前?关心他吗?不,所有人都可以,她不行!
沈书盈猛地转身,逃也似地快走几步,靠着墙壁喘气,脸色苍白如纸。
“沈书盈小姐,”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长得颇为英俊,姿态优雅,微笑地望着她,“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吗?”
“你,你是谁?”沈书盈颤声问。
“不,沈小姐,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男子停下来,微微倾身,在她耳边问,“你还记得庄诺生吗?那个被你们投票成为小偷的庄诺生。”
10、不,我不是小偷。
沈书盈心头一震,仿佛有人拿刀把她的心瞬间劈成两半。
她当然记得,记得庄诺生,记得2009年6月6日的下午,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那天,都已经放学了,胡泉的跟班突然把教室的门都反锁了,说:“谁都不准走!”
胡泉的钱包丢了,他今天没有出过教室,怀疑是班里的同学偷的。
同学坐在下面语议论纷纷。
胡泉走到讲台,示意同学安静下来:“今天下午,我只去了两个地方,一个我自己的座位,还有就是庄诺生的座位,我的座位找不到钱包,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庄诺生。”
话音刚落,所有同学都望向庄诺生,一瞬间,庄诺生的脸也变得毫无血色。
沈书盈坐在座位上,暗暗紧张,这肯定是胡泉陷害他的,他才不是这样的人。
胡泉走到庄诺生面前,说:“不好意思,娘娘腔,我要检查下你的书包。”
“搜他的书包!”同学又开始起哄,也不知道在看热闹,还是真的义愤填膺。
庄诺生低着头,好一会儿,才抬头,说。
“不。”
“什么?”
“我没拿你的钱包,你不能搜我的书包。如果你的钱包丢了,你可以去报告老师,搜全班同学的书包,为什么单单搜我一个?”
庄诺生不亢不卑道,他一向寡言,鲜少说这么长一段话,却有理有据。
胡泉的跟班不满地推了他一把:“因为你嫌疑最大,你不是做贼心虚,为什么不让我们搜?”
“反正我没拿,我也不会让你们搜我的书包。”
说着,庄诺生把书包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护得很紧,任他们怎么拉扯,连书包肩带都扯断了,就是不松手。
胡泉在一旁看着,让跟班住手,看了庄诺生一眼,回到讲台。
他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果然,胡泉又说:“娘娘腔说的也有道理,但就一个钱包就不用辛苦老师来了。我们来民主投票,要是全票通过,他就得交出书包,但只要有一票反对,这件事就算了,怎么样,很公平吧?”
沈书盈脸一白,哪有什么公平,整个班级谁敢不听胡泉的话。
她咬咬牙,忍不住说:“诺生,把书包给他吧,清者自清。”
庄诺生没说话,转头看她,眼睛清澈明亮:“不,我不是小偷。”
他从没有这么固执地过,沈书盈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
就这一会儿,同学们三三两两举起手。
就算没举手,看别人举了也跟着举起来,况且胡泉的跟班还在说。
“愣着做什么,老大平时怎么对你们的?”
渐渐的,全班除了沈书盈,竟都举手了,只差她一票。
沈书盈脑中一片空白,这绝对是一场阴谋。
胡泉的跟班走过来,不客气地说:“沈书盈,你为什么不举手?你是不是老大的朋友,亏老大对你那么好,要不是他,其他班有多少人想打你!”
沈书盈白着脸没说话,胡泉看过来,笑着问。
“书盈,全班同学都举手了,就你没有,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有什么不满?”
沈书盈没说话,颤着唇,喉咙干得厉害,只能本能地摇头。
胡泉又问:“既然不是,为什么不举手?是不是觉得我冤枉娘娘腔了,就算是冤枉了,等会儿检查书包,要没有,不就证明了他的清白?”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不是证明清白,这是陷害。
沈书盈点头又摇头,她被吓傻了,头皮都在发麻,偏偏胡泉还在问,一直问,一直说,追着她,像个恶魔,就是不放过她。
“你这么不合群,难怪同学都不喜欢你……”
沈书盈心一震,她已经很久没被孤立了,她不要,她不想再被孤立。
那个下午,沈书盈一次也不敢想起,反正最后,她还是颤抖地举起手。
她别过脸,没敢看庄诺生,一点也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