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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1

他的指尖,他的体温,他的声音,他的动作。

其实都与另外一个成为了首领的太宰治相差无几。

樱庭绘里觉得自己像是分离成两个人,一个人清楚地知道抱着她在情欲中翻滚的是这个世界、加入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另一个人却不可避免地想起,想起与自己在港口fia大厦最高层,在落地玻璃窗边,在柔软的办公椅与沙发上纠缠的那个人。

他们都是太宰治,可他们却是不一样的。

其实有一个问题她想了很久,别人也问过她数次。

——樱庭绘里和太宰治是什么关系呢?

她自己都说不清这个问题,说爱情好像太过浅显,说朋友他们的肉体又纠缠不清。但不可否认,在最初,所有人也包括她在内,都以为自己会和对方在黑手党里一路走下去。在里世界里说寿终正寝好像太过天真,也太过愚蠢。先死的人是他也好,是她也罢,无论是谁都好,总归在死之前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他们相识于十四岁,黑发蓬松的少年站在森先生的身旁,一只眼睛扎上了绷带,露出的脖颈和手腕也是。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领带打得歪歪扭扭的,鸢色的眸子沉甸甸犹如暴风雨前的天际。那个时候她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男孩子瘦瘦小小的,身上还都是伤痕,是不是被人虐待过。后来她才知道他身上的伤痕都是他自己折腾出来的,他热爱自杀,时不时就开发出一种新型的自杀方式,她在河堤边都捡到过对方许多次了。

黑手党里与她年岁相当的同龄人并不多,他们一起出任务,一起彻夜喝酒。夜里他会把他的大衣盖在她身上,让她躺在他身上,圈住她的腰一声一声喊着她的名字。而她则是嫌弃对方一身骨头,咯得她全身都不舒坦。

他知道自己和彭格列有婚约,尽管定下婚约的前任首领已经逝世,但总归是个隐患。所以他私下里使了计谋,让这场口头上的婚约彻彻底底作废。她喝醉酒时笑着问他,是不是喜欢她,是不是想娶她,所以才动手段让婚约作废。

“诶?绘里酱你还真过分。”那时他鼓起了腮帮子,“明明我一直都在说的呀,我喜欢绘里酱,很喜欢绘里酱,想让绘里酱成为太宰绘里。你总是不把我的话记在心上,这样我可是会生气的。”

这样的少年,在某一天突然变了。

像是从梦境中醒来,突然走进了现实。在他的世界里,自己似乎从此变得可有可无,他的满腹心思都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上。

樱庭绘里坐在护栏上,远处海鸥略过深蓝色的海,海浪声一声盖过一声。身后的脚步声在朝她靠近,她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咬着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后又缓缓地吐出。

白色的烟雾让视线里的大海蒙上一层雾蒙蒙的颜色,她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像是在回忆往事一般淡淡地叙述:“太宰……唔,我是说我那个世界的首领,有一天的态度变得很奇怪。他把我喊去了首领办公室,问我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第一次。之后我们在办公室里做爱,我跨坐在他的大腿上,抱着他的脑袋接吻。”

“我想了很久没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但现在我懂了。”她偏头看向来人,红棕色头发的青年下巴带着细碎的胡渣,挑眉笑了,“因为这个世界的我死了,为了让你复活,樱庭绘里死了。后悔?愧疚?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反正自那以后他常常抱着我,像是要讨好我,像是要祈求我的原谅。”

织田作之助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双漆黑的墨色眸子,看着她的黑发在腥咸的海风中凌乱地飘扬。其实他与樱庭绘里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他复活的那一天,远在港口黑手党的时候,作为底层他就远远地见过对方。少女肆意而又张扬地站在断壁之上,指挥着「黑蜥蜴」将所有敌人杀死。

“太宰一直都感到很抱歉。”他说,虽然他也知道这一句话,或者该说本就不是能言善辩的他是解开不了他们之间的芥蒂。侦探社众人本来是不愿让他去见樱庭绘里,因为樱庭绘里为了他而死,或者该说是因为太宰治而死,他们都认为自己的出现只会加深樱庭绘里和太宰治的矛盾。唯独江户川乱步说:织田作你出不出现都一样,那个女人早就不在意你了。

“抱歉又能如何?他在安排好一切后还是一心赴死,丢下了我丢下了港口黑手党也丢下了整个世界。”樱庭绘里轻飘飘地吐出一口烟雾,才接着说道,“成全了你成全了武装侦探社,成全了那个你还在写小说、他喜欢着的世界。”

“我从十四岁认识他,十八岁c事件后他当上他并不愿意担任的首领,四年里不眠不休将黑手党的势力扩展到整个关东地区。他的人生仿佛都只是为了一个人在转动,一个所有人眼里他根本就没有交集的男人。”她抬眼看向青年,自嘲,“他的理想,他的救赎。我完全就像一个傻子,对他来说什么都算不上的傻子。多么讽刺啊,过去我真心待他,可在他心里,我或许低微得犹如尘土。”

这个世界里,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是挚友,樱庭绘里比不过织田作之助,所以太宰治叛逃并加入武装侦探社。她所在的那个世界,太宰治根本就不认识织田作之助,可陪伴着他数年的樱庭绘里仍旧比不过那个男人,太宰治当上了首领。

樱庭绘里想:这个男人为何如此愚蠢啊,所有人都说太宰治多智近妖,可他却分不清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的区别,分不清织田作与织田作之助的区别,也分不清她并不是那个为了织田作而死的樱庭绘里。在那间狭小的房间内,带着些许潮湿气味的榻榻米,做爱时一声又一声的“绘里酱”,他到底知不知道躺在他身下、与他四肢交缠的女人是谁。

织田作之助突然开口:“太宰很在意樱庭,往日我们三人喝酒时他常常会提起她。”并不是太宰很在意你,他知道这是两个不同的樱庭绘里。

当初在港口黑手党时他还不懂,可现在他理解了。他和安吾都知道太宰的孤寂,但唯独谈论起樱庭绘里时,唯有那个时候他的神情是真实的,鸢色的眸子都露出些许微光。他的理想,他的救赎,他的挣扎全部都是因为樱庭绘里。只不过,只不过是因为他先死了而已。所有人都知道,活人是赢不了死人的。

听到他的话,樱庭绘里抱着肚子笑了起来,纤细的身躯在栏杆上一晃一晃的,仿佛随时都能坠入海里。笑了许久,直至喘不过气,她才停了下来,说道:“你知道两年前,太宰安排好一切,准备从天台上跳下去时,我对他说了什么吗?”

她朝对方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容:“我对他说,要是他敢跳下去,我就去杀了织田作之助,杀了整个侦探社,让他们下到地狱里去与他作伴。他知道我有这个能力,再不济还有中也帮我,毁掉整个侦探社虽然有些困难但并不是不可能的。之后呢,之后他就不得不活下来,留在了这个令他痛苦的世界。我知道活着对他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也知道多年来他一直贪恋死亡,但我偏偏不让他如愿。我不好过,凭什么他能好过。”

他们相互折磨了多久?樱庭绘里自己也记不起来了。他不眠不休,日日夜夜都呆在那一间被黑暗所吞噬的办公室里,费尽心思扩张黑手党的势力,只为了保护好他心尖尖上的那个男人。第一年她恨他入骨,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恨他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男人抛下她,毁掉了过往的誓言,就像他毁掉了自己与彭格列的婚约一般。后来啊,也不知道多久以后,她觉得累了,她意识到这样下去再没有结果,也就慢慢释然了。

金银珠宝、权势地位、美酒佳肴、各式男人。

她樱庭绘里什么没有,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伤害了自己的男人折腾自己。

那些男人啊,各式各样的都有,待她真心实意也好,有所图谋也罢,总归能在柔软的床铺之上让她感到欢愉。喝酒、做爱,寻欢、作乐,她的日子过得如此畅快,为什么还要惦记着一个心里有别人的男人。一日又一日地过去,她以为自己彻底死了心,以为自己将所有的一切放下,可在他担任首领的第四年,武装侦探社攻入港口黑手党的那一天,他站在天台的边缘摇摇欲坠,她还是慌了。

他要死。

他会死。

太宰治,这个她相伴了多年的男人这次是真的会离开,之后就再也不回来。

她慌了,她怕了,她哭着哀求他回来。过去所有事情她都不再计较了,只要他能回来,只要他不寻死。可结果呢,他只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柔软得像是四月的樱花瓣,欢欣得像是在做着美梦,清淡得像是春日的风。

“对不起,绘里酱。”他说。

他再一次把自己那一颗真心扔到尘土中践踏,踩得稀巴烂。

他想死,所以她偏偏不许他如愿,就算再痛苦也要他活在这世上。她的命留不住他,没关系,那个男人的命留得住他就行,总归要让他活得痛苦,蚀骨灼心。

她曾经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可现在她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