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不认为这店家有这个胆子敢得罪周玉雁,八成是因为周玉雁刚刚回国,离开这么多年,这里的人早就换了,已经不认识她了。
白卉思及此,忽然想要报复报复周玉雁之前的态度。
你不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吗?现在一个卖布料的都不将你放在眼里,我看你怎么忍!
白卉甚至想到,若是这店家有眼无珠激怒了周玉雁,让她在这里发什么疯,她正好可以抓住这一点直指她册封长公主之后便恃宠而骄,仗势欺人,殃及无辜百姓!所谓不知者无罪,店家和气无辜?她若是敢在此发威,她就敢以牙还牙!不就是制造流言吗,谁不会似的!
白卉接受着店家的阿谀逢迎,假装没看到周玉雁似的走了进来:“你们这儿都有什么料子,上来瞧瞧。过一阵子京中有花朝宴,将合适的料子都给本郡主瞧瞧。”
店主一个劲儿的夸赞着白卉的美貌。然后又拿出一批料子来,说是正配她的肤色和气质。
期间,也有伙计送来茶点,白卉一看那茶点,嗤笑出声,声音不大不小,那一头刚好能听到:“掌柜的,我是来买料子的,又不是来吃茶的。你这茶点,打发时间我都嫌硌牙,谁会吃这个呀。还是不要耽误时间,先将料子拿来瞧瞧吧,我忙着呢。”
掌柜的一丝异常都没有,仿佛已经习惯了这些千金小姐们的嫌弃,赶紧按照吩咐拿来了料子单。
白卉瞥了一眼周玉雁那头,发现她的点心已经被吃光了,越发的觉得好笑。好在周玉雁好像也没看到她,只要假装是没有看到对方的,也不算失礼。如今这个女人是皇上封的长公主,她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周玉雁自然对这番话不痛不痒,可是锦葵和芙蕖却悄悄停了手。
她们面带疑惑的盯着自己手里剩下的糕点残渣,好像遇到了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点心也不怎么吃了。
白卉收回目光,继续道:“你这料子,可都是独一无二的?只将整个京城只有你家有的料子都拿出来,只要我瞧上的,便全都包起来。我可说好了,若我发现别家还有卖这个样式的,可得跟你算账。”
年轻的掌柜一叠声的作保,让她只管放心,很多料子只有他家有得卖。
白卉笑了笑,认真开始选料子。
就在这时,店铺外面忽然停下来一辆马车,几个年过五旬的老者从从下马车,连衣摆都来不及抖落清楚便急匆匆的冲进来,他一眼便瞧见了坐在堂内的周玉雁,神情顿时恭敬起来,直冲过去开始叩拜。
“老朽参见平阳长公主。”
听到平阳长公主几个字,年轻的少东家仿佛被人冻僵了似的,半晌才僵硬的转过头来。
蓝秧瞧见老者,露出一个笑来:“郝掌柜,多年不见,您这店里可真是客似云来,您有子承业,安享晚年,真是福气浓厚。”
郝掌柜连连抱拳作揖:“姑娘言重了。既是平阳长公主要衣料子,老朽即便是还剩一口气,也要爬过来为长公主选一批满意的料子。
说话间,郝掌柜瞪了儿子一眼:“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将楼上的房间打开!”说着,又对周玉雁行了一礼:“早年听闻长公主远嫁羌国,本以为老朽这辈子都无缘再为长公主缝制衣裳。”
郝掌柜说这话时,显得格外的激动:“犬子刚刚掌管布坊不过一年,是老朽疏忽未能耳提面命,才叫他这样怠慢贵客!”不等儿子重新张罗,老郝掌柜已经沉着脸命伙计拿出珍藏的茶叶,又转过头对周玉雁笑道:“长公主可还是按照从前的规矩,要街角那一家的糕点?”
周玉雁语气随和:“郝掌柜,不必这样麻烦,我也不是来这里吃茶吃点心的,贵店中准备的几样小点心,我的一双女儿似乎很喜欢吃,不妨再为她们准备一些。”
锦葵和芙蕖双双睁大眼睛,吃惊的看着母亲。
刚才那个人还说这个糕点粗糙呢!
郝掌柜有些尴尬,搓着手道:“长公主,这些都是粗糙的小点心,怎么敢让长公主下口呢。”
“无妨。”周玉雁的眼神轻飘飘的往白卉那边扫了一眼:“什么精致华丽的糕点吃的多了,总会腻味儿无趣。这小点心虽不精致,却味正爽口,她们吃一些无碍的。莫非郝掌柜是舍不得?”
“长公主哪里的话!”郝掌柜赶紧让人准备了三份点心,但是茶还是用的周玉雁最喜欢的顶级茶叶。
少东家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明白面前站着的是什么人了!
店中唯一一个来了之后要请去楼上雅间,奉上顶级茶点的客人。
他自七岁起就在外求学,为的是到各地学习不同地方的布料织染特征,直到近几年才跟着回到京城,以绝对的优势打败了家中其他的兄弟,得到父亲的信任,做了这家店铺的少东家。
他一直知道楼上有雅间,却不明白,好几年了,根本没有人来过,为何雅间时不时地就要打扫一番。父亲只说这是贵客用的,时时刻刻都要保持整洁,却又没说贵客是什么人。
原来店中的贵客,是平阳长公主,也就是……淳王府那位昇阳郡主。
即便自己的成长轨迹与昇阳郡主在京城中名声大噪的时间完全错开,回京之后关于长公主归国的流言他却听了不少,连带着从前的事情也了解了一些。
少东家再不敢站在原地,连忙赶过来招待:“长公主恕罪,是小人有眼无珠,还请长公主恕罪!”
周玉雁淡淡一笑,“少东家贵人事忙,要将这铺子打理过来都已经不容易了,今日我只想给自己个孩子选几匹料子做衣裳,要的不多,也不着急,更无须独一无二,只要合适就好。少东家大可先紧别人来。”
少东家这么一听,更是紧张:“长、长公主……”
周玉雁没有再说什么,对着锦葵和芙蕖招招手,两个小丫头轻快跳下椅子,一蹦一跳的跟上去。
白卉就这么看着她们上了楼上的雅间,心中又酸又涩,与此同时,她又更深层次的明白了皇后奉氏的提醒——这个周玉雁自小长在京城,十分清楚这里的一切,即便和亲离开,也绝不代表她会对这里的一切生疏。
她实在是大意了,才会冒然挑衅周玉雁。
白卉暗暗压下心中的不服,在伙计们送上来布匹时,狠狠地推到一边,起身离开:“不买了!”
白卉跺脚,转身离开了铺子。
楼梯口,两双眼睛盯着白卉离开,悄咪咪的收了回去。
雅间的门开着,锦葵和芙蕖踢踏着鞋子走进来,若有所思。
新的点心和茶水已经上来了。周玉雁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似笑非笑:“还在外面做什么?进来。”
两人慢吞吞的走进来,坐到桌子前,看着桌上的茶点,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狼吞虎咽,但眼神中的留恋显而易见。
周玉雁:“怎么不吃了?”
锦葵和芙蕖双手托腮,眼睛盯着面前的点心:“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