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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迟国内

黄昏时刻,我们坐在城郊路边歇脚,小和尚让我前去化斋的时候,忽然一阵哭嚷声传了过来,他又让我先去看看是什么人再哭,倘若是人便救下来,若是妖怪也别伤了性命,只做视而不见便是。

对于小和尚这明显的进步,我感觉很欣慰,所以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我纵上云端亮起火眼金睛,循着哭声处望去,见是一座城池。哭声便是从那城中传来,但也不见什么冤煞气息,反倒还有祥云笼罩,瑞气流转,这却是个好去处,小和尚今晚可算是能称心如意地找个好地方睡上一觉了。

为了弄清哭声到底是因为何故,我又往前去了些,却见城边大门处有一帮子身着破衣烂衫的秃头和尚,挤在一处推着装满木材砂石的推车,瞧着十分狼狈。

城关外的上坡分道处相当陡直,与峭壁无疑,那群和尚正吆喝着推车往上,只是任他们费尽气力,车儿也不见前挪一寸。

难不成他们修建庙宇却请不来杂役,只能让自家僧侣来干这些苦力活?

我正疑惑,从陡坡上走下来两个身披锦绣绫罗的道士,看着年岁不大,手里握着鞭绳,在那些狼狈的和尚周边巡视,和尚们一见他们,便忍不住瑟瑟发抖,生出些惊恐神情,干活更加卖力起来,偏这两个道士还时不时在那些和尚身上抽上几鞭。

什么情况?

这些和尚看起来很害怕那俩道士啊,难不成我们这是到了旁人所说的敬道灭僧之处?

这也不对啊,人说那敬道灭僧之地,乃是见到和尚便要打杀,而这里的和尚虽然受苦,却也留下性命存活。

自古僧道是一家,这里怎么扬道贬僧?

待我下去仔细打听一番,看看是因何缘故罢。

我摇身一变,变作个游方道士,瞧着渔阳鞞鼓,唱着道情词往城门边去,迎着那两个小道士躬身一揖:“道长,贫道稽首。”

两个小道士还施一礼,张口问道:“道长自何处而来?”

我信口胡乱扯:“小道云游天涯海角之内,今日到达此间,想请教二位道长,问这城中哪处敬道好贤,小道士想去化些斋饭果腹。”

两个小道士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道:“先生这话却是败兴。”

我问:“出家人乞化为缘,如不化斋,怎么果腹,不知何处败兴,还请道长明示。”

小道士笑着将这城中之事说了一遍,我又问了些其他,编了几句瞎话,说是云游除了修行之外,也是为了寻亲,忽悠了这两个道士让我单独去见了那被当做修建道观的五百名仆役和尚。好一番闲聊问询,从他们口中得知这两个小道并未虚言骗我。

更说是有天神托梦给他们说会有个神通广大、秉持忠良之心、专管人间不平事的齐天大圣前来搭救他们,在此之前,那些天神夜夜来护佑他们性命,教他们这五百人连求死都不能。

我施了个法儿将那两个小道士迷了神智,又扯下一把毫毛嚼碎,分发给这五百倒霉和尚,教他们口诀,让他们逃命去。

转回小和尚身边,他蹬着眼睛问我:“悟空,怎么叫你去打听个消息要这长时间?”

我顺势坐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将那些和尚的惨境说了一遍,又道:“师傅有所不知,这国家名为车迟国,城中之人不论位份高低,男女老幼,个个都是敬道之人,见了道人必定请斋,尤其是国中君王,敬道犹如敬父祖,却对僧人贬的厉害。

小和尚望望远处城门方向,抬手摸摸自己的小光头:“这是因为什么缘故?”

我答:“之所以扬道贬僧,皆是因为二十年前的车迟国遭遇大旱,天不降滴雨,地不生禾苗,国中陷入一片民不聊生的境地,当时无论君臣黎民,人人沐浴焚香,拜天求雨,然而毫无作用,就在此时,天上降下三个仙长,求得一场好雨,搭救此国于水火之中。”

小和尚又问:“这三个仙长正是道人?”

我点点头:“这三个道人,一个唤做虎力大仙,一个唤做鹿力大仙,一个唤做羊力大仙。”

“哪有仙人叫这般名号的?”猪八戒翻了个身,哼哼两声:“照老猪看,八成是什么妖怪变化了来。”

这不是废话吗?

哪有正经仙人明面上弄这种不体面的事?

小和尚不想这些,只忧心道:“悟空啊,这国家如此见不得僧人,明日要去倒换文牒,他们若不肯换,反将咱们扣下做什么差役,可该如何是好?”

你就是想留在这儿做差役,俺老孙为了往后自在,也不能放任你如此堕落!!!

“放心吧,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我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说罢,我路边钻出来几个衣衫褴褛的和尚,对着小和尚揖了揖,邀请我们去他们山中的智渊寺宿一晚,小和尚让我先前那些话吓得不敢进城,忙不迭应了他们的邀请。

这一段路程,猪八戒与沙僧不必牵马挑担,倒是轻省了些。

进了寺庙,穿过侧门的怒目金刚殿,推开门便是正厅,供着如来宝像。只是其间稍显破旧,稍显幽凉,没有一般寺庙金碧辉光的祥和安宁之感。

禅房内走出来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那几个倒霉和尚给他施礼,他却是膝盖一软,跪倒在俺老孙面前,哀道:“爷爷,你可来了。”

说罢,还转头问其他人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

几个僧人连连摇头,我道:“你知道我是哪个爷爷,怎么见了便这等大礼呼拜?”

老和尚结结实实又是一拜:“太白金星常在夜间托梦,告诫我们你的身形相貌,让我们在此潜心等待,故而我们晓得你是齐天大圣孙悟空爷爷。”

老和尚这番话说的我是既开心,又幽怨。

太白金星这老倌儿也真是的,偷偷替俺老孙传名就算了,怎么还把我的原身现给这些凡人来看!!!

“亏得爷爷今日驾临,若是再晚些时日,我等怕是已做了鬼去。”老和尚说罢,抱着他们寺里几个年轻和尚又是一番喜极而泣,之后方才让人给我们安排了禅房斋饭眠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