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暴雨之后,天色变化得太快了,次日便是旭日高升,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经过了一夜风雨洗礼的扶摇山,林木折枝,山河暴涨,一派疮痍景象。
从山中通往小镇的下山山道上,两个身影驻足道上,一个年轻人身着白衫,俊朗洒脱,其身旁,站着一个浑身被黑衣遮掩,头戴斗笠的男子。
二人驻足山道,往山上行去。
“令狐,你瞧这扶摇山——”斗笠黑衣人忽然停下,手指着四峰一柱中央区域,赞不绝口,“四座正主峰,与四方潜龙地脉相合,勾动离火业水,囚镇罪地,通天之柱,直抵天穹,入鸿蒙,合天道,以天势衬山势,此等阵仗,倘若陷入其中,便是仙尊天君,也是来一个死一个,为了镇压那底下的十万冤魂,昔年的天阙神仙们,真是大手笔啊!”他的声音听着略显沧桑,中年男子声音,语气轻松,却暗藏着一丝不怒自威的威仪。
白衫青年令狐随之停步,淡淡笑道:“如果不用这番大手笔,恐怕也镇不住那惨死的十万冤魂了……”话锋一转,又道:“可惜了这番算计,五宗至道仙器组合成阵,磨了数千年,也没能磨灭那些遗世冤魂,也是命硬得很。”
“毕竟是那支曾经杀得天上地下鬼哭狼嚎的军队,身死数千载,战魂不灭,也属正常。”斗笠黑衣人道。
白山青年转过话题,“东皇钟响,扶摇开山,天下风云汇聚,九重天阙一拖再拖,定下太阴蔽日之期,明摆着是要有所部署,那群神仙,会让我等顺利进入扶摇吗?”
中年男子背负双手,淡淡道:“天阙势大不假,但也没到了随意插手人间事的程度,虽说仙道重立,末法时代结束了,但三教圣人们的规矩还在,天阙若想从中作梗,还得问问那些老不死,尤其对这个天下看得最紧的儒家圣贤们。东皇钟出世,扶摇开山是大势所趋,怪只怪他们防不得当,让那个读书人赢了一手。”
“尊主,你也认为扶摇开山是那位儒家读书人的缘故?”
“或许是,或许不是,扶摇山天机混沌,是世上独有的天弃之地,无人能算此界,谁也不知在此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其中隐秘,恐怕只有那个下棋的读书人和苍天知道了。”
透过黑色的面纱,斗笠黑衣人的眸中掠过一丝浓浓的炙热,“无论是与不是,都不重要,尘封万载的东皇钟出世,我之所图,有了一线希望。”
白衫青年摇头道:“尊主,恕我直言,我们所谋之事,实属困难,有消息称,北境不死山的一个老家伙已经下山,为此而来,东海那头老龙王也派出了他的第三子,不久前,我在山界外围,看到了几个大秦皇廷的老不死绕着扶摇山转悠……这些人,必然也是和我们一样的目的。”
斗笠黑衣人笑了笑,“何止这些人,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有不下两手之数的多年隐世的老家伙此刻已经蛰伏界外,只待开山之日,此方天地压制削减,他们就会进来。”
白衫青年动容,“已经来了?那我们处境岂非更加艰难?”
“不然,本座为何要拜托张老三帮我炼器呢?本座手上没有魔灵鼎,始终胜算不高。”斗笠黑衣人淡淡说道,他微仰着头,目光看向深山之中。
“尊主,你把人皇玉玺的一块碎玉交给了张老三,他真的能炼制出尊主所需的那件器物吗?他——可信吗?”白衫青年问道,他话中有话,有些质疑斗笠黑衣人的做法。
人皇玉玺的一片碎玉,那是何其珍贵之物,抛出去,可让诸国争得头破血流,可让天下大乱,可让天阙胆寒,如此罕见珍品,却交给了一个打铁匠炼制,实有不妥之处。
“令狐,你所虑确有道理,不过——”着黑衣的中年男子微微摇头,“人皇玉玺的一片碎玉确实珍贵,如今天下各国逐鹿,王朝争霸,争来争去的,不就是这么一块碎玉么。但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之所求,不在天下称皇,不在帝业王图,如此一物,持在手中,岂不鸡肋?说不定还会惹来那几位王朝帝王的觊觎,引发一场动荡,如此扎手的东西,虽然珍贵,在我手中却和废品无异。”
顿了顿,他续道:“至于交给张老三,也是无奈之举,欧冶子消失千年,不见其踪,别的炼器大师,虽有能力,却也不值得信任,张老三是欧冶子大师的高徒,昔年更是被誉为不世出的炼器奇才,假以时日,有望炼出至道仙器,我与他们夫妻二人结交时日不短,虽然张老三自其妻死后,日渐沉沦萎靡,但他的炼器才艺,我是信得过,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
沉默片刻,白衫青年令狐微微弯腰,言称:“尊主已有思虑,是我多虑了。”
斗笠黑衣人继续往山上走,“昨夜苍天降怒,征兆不详,本座推断,十日之内,太阴蔽日之期必到,早做准备吧。”
说着,迎面走来一个下山的少年,那少年浑身邋遢,衣衫染血,像是经历了一场大难,他脸色苍白,眸光黯淡,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晃悠着走下山,脚步虚浮,多次走岔了路,迎面相遇,差点要撞上了对面二人。
斗笠黑衣人看到那落魄少年,微微皱眉,略感讶异,一道和白衫青年与其擦肩而过,倏而,中年男子驻足,回头招手,喊道:“小兄弟,请留步。”
下山的少年回头,怔了一下,眸子恢复了一丝清明,拱手朝二人施礼。
斗笠黑衣人透过面前黑纱,打量少年,问道:“小兄弟,你是在山上遇上了什么事?”
血衣少年摇了摇头,“没有,多谢关心,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斗笠黑衣人哦了一声,随后笑道:“没事,只是看你衣衫不整,魂不守舍,以为你在山里遇上了什么危险,只是随口一问,见谅,见谅!”
少年稍稍弯腰,以示谢意,随后便转身下山。
“小兄弟,稍等——”
背后的声音喊住了他,他回身,报以疑惑的眼神。
“小兄弟,请问你是扶摇人士?”
少年略作犹豫,答:“是。”
斗笠黑衣人和煦笑曰:“我二人想上山登高,但听闻这山中路经繁杂,登山艰险,小兄弟可知有何捷径?”
话刚落下,失魂少年眼神登时一变,失意之色一扫而空,仔细看着对面两人,薄唇紧抿,片刻后,答道:“往西走,有一幽谷,名曰红河谷,兴许那里能入深山,不过深山险境,严禁入内,我们本地人士一般都不会靠近那边山域,叔叔最好是不要进去。”
斗笠黑衣人谢道:“原来如此,多谢小兄弟提点。”
少年点了点头,便转身继续下山。
斗笠黑衣人站在原地,看着那一道赤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帘之中,神情若有所思,片刻后,他轻轻笑道:“有意思的少年郎……呵呵。”
“尊主,那少年有何异处?”先前一直未插话的令狐,此刻忍不住问道。
斗笠黑衣人垂首沉思,随后轻轻摇头,不作应答,继续往山上迈步,白衫青年疑惑不解,但见尊主不答,也只好放下心中疑惑,回头看了一眼,转身跟上。
神道气,那相貌平平的少年郎,身上竟拥有一缕神道气,神道气唯有地仙神祇方可修出,此地山水神祇,早已覆灭多年,还会有谁能够修出神道气呢?
山神……少年……
呵呵——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