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彤彤的朝阳窥探着窗棂。
红梅搭炕沿儿坐着,对着炕琴上的镜子照。
这个地主姥姥的陪嫁柜子,为什么有这么浪漫的名字?无人解释。
她从小就知道这个黑不溜秋的长柜子叫炕琴。
炕琴是这间屋里唯一的家具。琴面上一头摞棉被,另一头堆着她的书籍。
在书籍里她挪出个空,摆设一面小圆镜;一管洗面奶;一瓶咏梅牌奶液;一瓶洗发水;一把桃木梳子。
这个角落成了她的梳妆台。
她的全部化妆品就这么简单。
她和妹妹共享。
两人同时要擦脸时,妹妹总是等她先来,然后才往手心里倒一点。
妹妹使用很节省,常说你买,我脸就得干吧着。
她这是在表达对姐姐的感谢。
这种感谢令她很难过!
她心疼妹妹,作为家里最小的女孩,妹妹任劳任怨,说出嫁了,家里得留人,我在家做饭。
这一点,红梅做不到。
不让她上高中考大学,她已经抱屈要命了,还辍学做家务?
不可能!
父亲对她各种看不上眼,一直觉得她不具备自我牺牲精神!
此刻,妹妹在睡早觉,秋收令她太疲惫了。
红梅背对着妹妹,轻手轻脚地梳头发。
她决定换个发型,不梳马尾了。
她将头发上半部扎起来,下半部散着。
她的头发到后心那么长了。
学姐提醒她随便剪短,哪天做新娘时现留不赶趟。
她对此总是一笑置之。做新娘?那是多么遥远的事!
但她不知不觉留头发。长一点就很高兴。
她满意地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这个办法太好了,解决了她马尾总松散的毛病。
她端起镜子照,在脸上特写镜头似的一点点晃。
晃到额头,额头饱满光洁,发际线那里散落下一圈毛茸茸的短发;
晃到眉毛,不禁叹口气。
眉毛型状紧密,可是眉色特别淡,
根根那么细,像汗毛似的;
眼睛不大不小,型状挺好看的,就是有一个双眼皮宽点,有一个窄,不对称。
睫毛很密很长,也是又细又淡,像一层褐色的影子;
这些淡淡的五官就这样长在一张淡白的脸上。
皮肤最令她骄傲,镜子距离不能再近了,也没发现一点瑕疵,细嫩的,覆盖着一层细密的汗毛。
把镜子拿远点端详。
嗯,脸型挺完美,嘴唇挺完美。红嫩嫩的。
女同学都夸她像花瓣。
一番特写后她放下了镜子。
不知该给自己打多少分。
但心情很愉快。
拿过春天穿过的那件鹅黄色格子衬衫,纽扣系到胸口时好紧。
低头看看,难道胖了?
那件淡粉色夹克衫感觉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