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把上挂了两种东西,一小袋土豆,一小筐鸡蛋。
他推起自行车,唐老鸭背着行李坐在车后座上,他没有回头,也知道母亲肯定在目送他,他们要回新房了,他就像嫁出去的女儿,离开母亲,到他自己家过日子去了。
在天色逐渐苍茫的大道上,这对新婚夫妻,向着他们的新家进发。
进了那个胡同,门上贴的大红喜字还在,窗户上的大红喜字还在。
他进门就做饭,唐老鸭蹲在炕上擦着灰尘。
房门口走进一个身影,这个小家迎来了第一位客人,她三十多岁,白净丰腴,大眼睛和蔼可亲,她正是东边那户邻居,看房子那天与他们搭话的那个。
她好奇热心地说看你们小两口。
布莱克热情地请她进屋,说,让你见笑了,家里什么也没有。
佟姐笑着说急,一点点来,我弟弟也是老师,他家也不置办家具,这是你们老师的风格吧。
她探头往东屋看,唐老鸭背对着门擦炕,一向能把三寸不烂之舌甩出腮帮子的说客,明明听见邻居拜访,却一声不吭。
佟姐有点尴尬,她退出来,羡慕的口吻说做饭,一个擦炕,小两口真恩爱。
布莱克说会做饭,我做。
佟姐感觉不受女主欢迎,识趣地回去了。
夜幕降临,新房的窗户上红彤彤的窗帘挡得严严实实,透出来的红光染亮窗前地面,窗户上的大红喜字默然不语,一对新人安眠了。
第二天,他早早踏往上班的路,骑车往分校而去。
傍晚,他又该返回沙塘子,他回了一趟家,母亲的家。
在他的书桌上选了几本书装进包里,母亲把另一套行李帮他背好,他又启程了。
在大门口,母亲已经看不见他了,却还在遥望,二黑蹲坐在她脚边。
母亲回了屋,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再就是二黑的声音,她推开儿子的屋门,曾经只要她推开,见他不是躺着看书,就是站在桌前练书法,即使不在屋,也会按时回来。
现在,屋里再不见儿子的身影,桌上的书少了一块,以后那些书都会消失,桌子上什么也没有了。
母亲黯然地关上门。
他于苍茫时分进了他的院门,屋里亮着灯,他知道唐老鸭回来了,她下班后几步路就到家,应该回来很久了。
他背着行李推开屋门,不觉吃了一惊,地上的桌边四个女人围坐着,她们一丝不苟,默不作声,进来人也无动于衷,她们在打麻将,唐老鸭也在其中。
唐老鸭抬起眼皮瞭了他一眼说都是我同事,下班没事玩一会儿。算是介绍算是解释。
那三人嘴里说着这把就散了吧,老唐你还没做饭呢。手却不停。
唐老鸭显摆地说都是他做饭,我负责吃。
他放下行李,脸色不可能好看,麻将桌散了。
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同行从他身边溜出去。
唐老鸭先发制人,轻描淡写地说总在一起玩,都是老搭档,也不玩大的,块八毛输赢,来来回回,钱闹个匀乎,纯属娱乐。
他听明白一个信息就好这口!
他问将谁的?
唐老鸭来了精神说,平时放宿舍了,这回当然得带家来了!
这算不算她的陪嫁?陪嫁一套麻将牌!
他把脸一沉,说大了什么鸟都有,沙塘子三中还有你们这路人,我也是开眼了。
我相信不玩麻将的还是多。你们是物以类聚。
听好了,再不许往家领她们来玩,我烦。
她刚要再说什么,他的怒容把她吓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