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上插着艾蒿,艾蒿下悬着彩色小葫芦,葫芦穗飘飘簌簌,楼上楼下传来剁肉馅声。
云飞伸出两个手腕,她给他缠五彩线。
妈妈,缠这个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小时候每到端午节,你大姨给我戴,我就戴。
当当当,她家厨房剁饺馅声更响,他扎围裙在准备饺子馅。
茶几上铺着写好的字幅,是他的墨宝。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个是我屋的,妈妈,云飞雪白的手腕上带着鲜艳的五彩线,指着字幅。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是什么意思?妈妈?你屋的?
妈妈在儿子眼中似乎无所不知。
再晾一会儿,等你daddy有空装裱,挂起来。
她进厨房查看进度,面在盆里醒着,他在调饺子馅,对身旁的她唠叨的喝淡汤,编凉席的睡光床,咱家有字幅挂了,你再不许碎碎念了哈,不许念叨我会写字家里却不挂字!
那是我磕头作揖求来的墨宝,谄媚献身才答应写滴,她嘟起嘴嘴。
妈妈,电话。
她回客厅接,是二姐来电。
大姐搬市里来啦!我在她烟摊这呢,要回家了。
她惊讶极了。
大姐说搬就搬?那,沙塘子家咋办?孩子们咋办?她从震惊中想起这两个问题。
搬家何止这两个问题。
大外甥带来了,我联系好了学校,学校不是重点,不要择校费,老外甥留爸家,当留守儿童啦,后院房子空着呗,二姐说。
我都上好几天班了,你哪天来我这,这里卖东西可便宜了,大姐凑在话筒旁愉快地说。
告诉我地址吧,我下午就能去,她更急。
这个端午节有意义,他们三口人团员,她还知道大姐来了。
她吃完饺子,看看云飞,你小哥没来,你大哥来了,我熟悉路时再领你去吧,和daddy在家。
云飞与小哥年龄相近,与小哥更好,听她这样说,不再坚持。
她在车站前坐上去车站后方的公交,那里俗称铁北,与铁南不同的是,铁北像郊区,鸽子笼似的平房密密层层,楼房群又黑又旧,突然矗立一群新楼,显得旧区更破烂。
她有半个多月没见到大姐,这半个月里大姐说干就干。
而大姐唠叨时仅在前不久。
大姐对她说姐夫就是修家电的,现在的家电都有保修期,用不着他修了,他这个手艺人就失业了,指望那几亩地我和两儿子喝西北风吗?
他得出去干点别的了,不能在家死靠,他二哥在市里卖烟,人家干大了,开烟草专卖去了,我就让他接手他二哥烟摊,赚点钱后我们自己干。
他那个废物,接手烟摊后天天赔钱,费用都卖不出来,天天得我在家遥控他咋干,没办法,我想去,我去看摊,我就不信在人家手里能挣钱,到我手里咋就赔?
大姐那么唠叨时,她感觉只是唠叨,搬个家那么容易?
在市里挣钱那么容易?
没想到,大姐说来就来了,老大果然厉害。
公交拐弯抹角十来站地,其实并不太远。
她牢记天波路,下车果见路牌,这里是片半新不旧的楼群,天波路农贸超市,就这里。
农贸超市她不陌生,但寻找卖货人觉得很新奇。
走进正门右拐,她开始往右观察。
但见一个卖烟摊,从后墙到柜台花花绿绿,都是烟盒,在五颜六色中坐着一人,一个三十多岁的微胖女人。
她烫了头发,圆润丰腴的脸,弯眉大眼,厚嘟嘟的嘴唇,只见上半身,一件碎花衫罩着丰满的身材。
她停住脚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见惯了大姐在灶台上烟熏火燎的样子,在菜园里弯腰忙碌的样子,在窗前看见她惊喜的样子,她坐在柜台后当老板的样子,是第一次见,很陌生很有趣。
柜台里的大姐抬起头,稍愣片刻后绽放出笑脸,轻声说。
大姐打开柜台一侧的门,门上是柜台面,她从底下钻进去。
大姐把唯一的塑料凳推给她,她坐了上去,感受一下柜台后的感觉。
她转过头,用钦佩崇拜的眼神打量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