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磊骂道:“这死老头一身的肥膘,也不知死了多久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腐烂,恐怕迟早要闹尸变,不如趁早一把火烧了,免得留下隐患。”
说着他就用手指在尸体脸上试着戳了两下。这尸体还十分有弹性,一点都不僵硬,甚至不像是死人,而是在熟睡。
青阳道长对我说:“玉棺中的溶液里好像还有不少东西,你先捞出来看看,再作理会。”
这个已经死了不知多久的老者,至今仍然保存得栩栩如生,甚至可以用“鲜活”二字来形容,真是够离奇。
这事不能细想,越琢磨越觉得瘆人。于是我依青阳道长所说,准备用登山镐把那白胡子老头的尸首扯出来,以便腾出地方看看他尸身下还有什么东西。
没想到,着手处沉重异常,任凭我双手用登山镐使劲的拉扯,这白胡子老头的尸体居然纹丝不动,就像生了根一样。
我心中不禁奇怪,难道这赤身裸体的尸首下边还连着别的重物?
我把登山镐从尸体的腋下抽了出来,在玉棺中段一钩,竟从红中带黑的积液中,带出一条血淋淋的无皮大蟒。
三人见此情景,都吃了一惊,原来那尸身肩部以下,缠着一条被剥了蟒皮的巨蟒。
蟒尸和人尸相接的部分已经融合到了一起,再也难以分割,难怪刚才一扯之下会觉得如此沉重,而且无皮的蟒尸上长满了无数红色肉线,那蟒肉隔一会儿就跳动几下,似乎是刚被剥了皮,还没死透一般。我们听到玉棺内的敲击声,很可能就是它发出来的。
这蟒身上肌肉经脉都清晰可见,也不知是用什么手段剥的蟒皮,看这蟒的粗细大小,虽然比我们在遮龙山山洞中见到的那条小了不少,仍然比寻常的蟒蛇大上许多,想起那条青鳞怪蟒,随即就联想到了王爷邪恶巫毒的痋术。
丁磊指着这无皮巨蟒,让我们看那蟒尸上生长的许多红色肉线,说道:“这蟒肉上面还长着东西,怎么跟鱼虫子似的,好像还跟棺材底下连着。思思你拽住了,我捞捞下边有什么东西。”说着挽起袖子,就想下手去来个海底捞月。
青阳道长见状急忙将丁磊拦住,毕竟不知这积液的底细,不可随便接触,还是用登山镐或者探阴爪,一点点地打捞比较稳妥。
我用力将那胖老头的尸身抬起来一块,青阳道长用登山镐,丁磊拿铲子,在玉棺的积液中进行筑篱式搜索,不断地从里边钩出些物品。
首先发现的是一个黄金面具,这面具可能是巫师或者祭司在仪式中戴的,造型怪异无比,全部真金铸造,眼耳鼻口镶嵌着纯正的青白玉。这些玉饰都是活动的,使用的时候,配戴面具者可以把这些青白玉从黄金面具上取下来。
面具头上有龙角,嘴的造型则是虎口,两耳成鱼尾,显得非常丑恶狰狞,但是最让我们心惊不已的是这黄金面具的纹饰,一圈圈的全是漩涡形状,看起来又有几分像是眼球的样子,一个圈中间套着两三层小圆圈,最外一层似乎是代表眼球,里面的几层分别代表眼球的瞳孔。
看到这些熟悉的纹饰,我和青阳道长丁磊三人都不免有些激动。
其次是一支龙虎短杖,是用青石磨成,与老百姓家里用的擀面杖长短相似,微微带有一点弧度,一端是龙头,一端是虎头,二兽身体相接的地方,就是中间的握柄。龙虎形态古朴,散发着一种雄浑厚重的气息,看样子至少是先秦之前的古物。
青阳道长又在棺中发现了一些东西。蟒尸身上的无数红色肉线,好像有生命一样,不时地微微抖动,这些肉线,都连着玉棺的底部。
没想到这口精美绝伦的玉棺,四壁和顶盖是西藏密天玉,而下面竟然是以一块桐木为底,棺中的红色肉线,穿过桐木棺底,连接着老树的内部,人尸、痋蟒、玉棺,已经全部连接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青阳道长好像恍然大悟:“不好,这玉棺中被剥了皮的蟒尸,可能是一条痋蟒,而这两株夫妻老榕树,已经被蟒尸中的怨魂所寄生,这棵树就是条巨蟒。”
我们面前呈现出的诸般事物,好像是一条不断延伸向下的阶梯,一个接一个,引诱着我们走向无底深渊。
夜晚老树中传来的“鬼信号”,美国空军c型运输机残骸,然后是飞机下的玉棺,棺中的老者尸体,还有那条被剥了皮的痋蟒,它尸体上生出的红色肉线,生长到了棺底,而那种特殊桐木制成的棺底,就像是一层厚厚的柔软树胶,任由红色肉线从中穿过,也不会泄漏一滴玉棺中的积液。
老榕树树身中的大洞也不知填了多少禽兽人体的干尸,这些干尸无一例外,全被从玉棺中生长出来的红色血脉细线缠绕,这些血脉最后都扎进动物和人类尸体的七窍中,好像把它们的鲜血活生生地吸干,再传导至玉棺中。所以玉棺中的积液是一种通过转换形成的防腐液,用鲜活的血液维持着棺中尸体的不腐。
在树窟中最上边的尸骨,是一个身穿翻毛领空军夹克的飞行员,虽然早已成了枯骨,却仍旧保持着临死一瞬间的姿态,一只手从玉棺下探了出去——就是我们先前看到握着双头夹的那只手骨。
他似乎是被那些红色肉线扯进了树洞,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还在继续挣扎,一只手刚好抓住了玉棺下边的树干,但是他只能到此为止了,在他把手从腐烂的树木中探出的时候,那些吸血的红色肉线已经钻进了他的口鼻和耳中……
这一切已经很明显了,这里正是王爷墓的陪陵,安葬着一位王爷手下的大祭司,他利用痋术,将一条蟒剥了皮同自己的尸身一起敛在玉棺中。这两株老树本身就是一个自给自足、相对独立的生态系统,附近的很多动物,都成了这口玉棺的“肥料”。
然而这以树为坟的方式,却改了这里的格局,又有痋蟒在棺中掠取周边生物的血髓,完全维持了尸体不腐不烂,由此可见这位大祭司,生前也是个通晓阴阳之术的高人。这种诡异得完全超乎常规的办法,不是常人所能想到的。
若不是美国空军的c型运输机把树身撞裂,让这口玉棺从中露了出来,又有谁会想到,这树身就是个天然的套椁,里面竟然还装着一具棺材,这只能归结为天数使然,该着被我等撞上。
不过最后只剩下一件事难以明白,如果说这玉棺会残杀附近的生物,这两株老榕树中已经聚集了不知多少冤魂,那为什么我们始终没有受到袭击。
青阳道长看得比较仔细,想在玉棺中找些文字图形之类的线索,最后看到被摆在一旁的玉棺盖子内侧,上面也有许多日月星辰、人兽动物以及各种奇特的标记,青阳道长只看了片刻就立时反应过来,问我们道:“今天是阴历多少?这痋蟒不管是不是魂所化,它至少是借着茛木和肉蛆,寄生出来的潜伏性菌类植物,类似食人草,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活动,和森林中大多数动物一样,夜晚睡眠,白昼活动猎食,每月阴历十五前后是最活跃的一段时间……”
丁磊掐指算道:“初一……十五……十五……二十,今天是十几还真想不起来了……不过记得昨天晚上好像看见这地下的月亮大得瘆人,又圆又红……”
这时天空铅云浓重,但是雷声已经止歇,树林中一片寂静,仿佛只剩下我们三人的呼吸和心跳声,丁磊话音一落,我们同时想到,昨夜月明如画,今天即便不是阴历十五,也是十六。
青阳道长忽然抽出军刀,指着我身后叫道:“小心你后边!”
没等回头,我先把手中的登山镐向后砍了出去,顿时有三条已经伸到我身体上的红线被斩到树身上断为六截,断的地方立时流出黑红色的液体。三节短的落在树冠上,随即收缩枯萎,另外从树洞里钻出来的那三截断面随即愈合,分头卷了过来。
我顺势四下一望,见到整株大树的树身上,有无数红色肉线正在缓缓移动,已经把我们的退路切断了,像是一条条红色的细细水脉。青阳道长和丁磊正各用手中的器械,斩断无数蠕动着的红色肉线。
然而不管怎么打,那些蚯蚓状的肉线好像越来越多,斩断一个出来仨,都比先前的粗了许多,不停地扭曲蠕动着逼紧,恶心得让人想要呕吐。
树冠上的空间有限,难有周旋的余地,要是一脚踩空,虽然有保险绳不用担心摔死,但是一旦被悬吊在树身上,立刻会被这些红色的痋蟒肉线乘虚而入,钻进人体七窍,那种痛苦无比的死法,大概与被活着做成的人俑滋味不相上下了。
青阳道长此刻已经被逼到了一段树梢尽头,随时都可能断掉,只有用军刀勉强支撑。
我见他落了单,想赶过去与他汇合,但是却难以脱身,另一边的丁磊也自顾不暇,我心急如火,想用芝加哥打字机扫射过去帮他解围,却又怕把树枝打断,使他也跟着跌落下去,束手无策只好大声招呼丁磊,快去救人。
青阳道长听我们在另一边大喊大叫,百忙中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也喊道:“我跳下去包里拿丙烷喷射瓶,烧了这棵树。我点火的时候,你们俩就想办法从树上爬下来。”
我心中一惊,二三十米高的大树,怎么能说跳就跳,急忙对青阳道长说道:“你吓糊涂了啊,这么高跳下去那不是找死吗?”
丁磊却在旁煽风点火,对青阳道长大叫道:“跳下去吧,跳下去你就会融化在蓝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