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一谢还没吃过路边摊,姜宁强烈要求试一下。燕一谢表示拒绝,但耐不住姜宁抱着胳膊软磨硬泡。
来分钟后,少年黑着脸让管家把车开到老胡同附近的小吃一条街去。
昏黄的天光下,雪摇摇晃晃地自天坠下,龙鱼混杂的小吃街杂乱无章,馄饨、包子、牛肉面、螺蛳粉、烤串、炸鸡的香气混成一团钻入鼻尖,在小雪里雾气氤氲,路边的水沟结着冰,有几个三四岁的小孩欢闹着撅着屁股凿冰……是燕一谢从未拥有过的人间烟火。
姜宁从小在胡同长大,对这一块儿了若指掌,知道几家烤串店里哪一家最好吃,熟门熟路地推着燕一谢的轮椅过去。
管家识趣地将时间留给两人独处,车子开到了小吃街对面的广场等着。
姜宁总喜欢绕到燕一谢后面推的轮椅,燕一谢非常不习惯,这样看不到姜宁。
而且虽然他是残废,可他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帮助。更别说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更希望自己是强大到能让姜宁依靠的那个,而非被她帮助的那一个。
眉头微微皱起,扭回头:“姜宁,你到我旁边来。”
姜宁知道少年自尊心强,赶紧顺毛:“知道知道,你想自己来。”
“那你——”
“这条小路结了冰,怕路滑,先让我推着你走过去,等到了前边人少的地方,就放开你。”
燕一谢俊眉是拧得可以夹死苍蝇,想要说些什么,姜宁就飞快地在他耳边道:“你让我推,待会儿我就亲你一下,你不让我推,今天的亲亲就没了。”
燕一谢:“…………”
姜宁步履不停,这话是压低声音在燕一谢耳边说的,小巷子里人挤人,喧闹得很,没人听见,但燕一谢依然俊脸猛然红了一下。
人潮汹涌,少年心跳猝然加快。
恼羞成怒,攥紧轮椅扶手:“谁稀罕这个?!”姜宁真是出息了,现在都可以用这种情来威胁了!
姜宁“哦?”了一声,目光在他侧脸上转了一圈,夸张地说:“你真不稀罕?”
燕一谢忍不住回头瞪了她一眼。
姜宁俯身在他耳边:“那可就真的没有了。”
“……”燕一谢眼里难掩地闪过一丝失望。
几秒后燕一谢抱起手臂,扭回头去,竭力让自己看起来面无表情,对那个“亲亲”毫不在意:“算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姜宁想笑,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来:“都到店门口了,现在做出决定已经迟了,除非,回去的路上你也让我推,才肯亲你。”
燕一谢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感觉姜宁胆子越来越肥,现在不仅和讨价价,学会拿他寻开心了。
燕一谢搁那儿脸色表演晴雨表,姜宁已经推着的轮椅进了烤串店。
往日燕一谢从不在外面吃饭,不仅仅是因为少爷脾气,嫌外面不干净。
更因为他坐着轮椅不方便,无论去哪家饭店,都需要座椅挪开。
在这个过程中,会不止遭到十几道异样的目光。
但今天姜宁和到窗边的座位坐下,除了别的客人量了两人几眼之外,店员却并没抛来多余的目光。
最角落的窗边放着一盆绿植的座位,也好像已经被提前挪过,刚好适合的轮椅进去。
姜宁坐下之后,兴冲冲地问燕一谢:“你想吃什么?”
燕一谢没来过这种又破又小的地方,桌面上也没有菜单,看了姜宁一眼,谨慎地道:“你点你喜欢的就行了。”
“那我先去拿个菜单。”
姜宁扭头看了看,店员有点忙,她就自个儿屁颠屁颠去前台拿菜单去了。
燕一谢见她和收银台后的老板阿姨很熟,哪还能不明白为什么座位好像专门为自己调整过似的。
姜宁应该是提前过招呼了。
少年心里刹那间有点五味杂陈。
从自己的双腿变成这样以后,便抗拒别人对自己特殊对待,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照顾,宁愿在别人的眼中看起来是个性格阴郁、不好相处的怪人,也不愿在别人眼中成为一个弱者。
但唯独姜宁是不一样的。
她对的好,像是阴暗下雪的天照下来的一道曙光,熨平心中所有的郁积和不甘。
并不讨厌姜宁对他的这些不着痕迹的“好”,甚至像是飞蛾想要靠近烈火一样,想靠更近一点。
只是同时,心里又隐隐担心着那句“她会累”一语成谶。
到底和正常人不一样。若是他的双腿完好,周围的人不会觉配不上姜宁,姜宁的母亲也不会如此强硬地阻挠和姜宁在一起。方才经过那条结冰的小路,本该背起姜宁,而不是姜宁想方设法地安抚的自尊心。
每每想到这些,心中便分不安。
姜宁点完菜回来后,见到燕一谢不知为什么又有点沉默不语,她坐下来问:“是不是还是不习惯这里的环境?”
燕一谢:“没有,不存在,很习惯。”
姜宁道:“别嫌弃嘛,环境是差了点儿,但酒香巷子深你听说过没,尝尝看,味道很不错!”
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应该为小女朋友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少年蹙眉:“说了不嫌弃就是不嫌弃。”
为了表示自己不嫌弃姜宁常来的地方脏,竭力不让自己露出排斥的表情,狠狠心,手肘抵在了桌上,用袖子使劲儿擦了擦桌面。
姜宁:“……”倒也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