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实在太过份了,简直就是变相的咒骂,方越泽听得直皱眉,说道:邵主任,说话归说话啊,不要假设一些没有发生的事。
邵台坤不为所动,愤怒的说道:你们身为执法者,是不会理解我们这些受害者家属的。不错,在你们眼里,善志是一具可以提供证据的尸体,可我们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我不能看着这个孩子成为你们的工具,今天不管你们答不答应,我都要把他带走!
据我所知,邵主任并非福利院的法人代表,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也不能算是死者的监护人。肖遇早就习惯这些胡搅蛮缠的人,语调依旧平缓,不知道邵主任这次过来有没有带相关的授权文件?
邵台坤愣了一下,说道:我是福利院的股东,工商局都有备案的,怎么就没有权利了?
工商跟警方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部门,这两者并没有直接挂勾。我明白邵主任爱护孩子的想法,但是法律就是法律,我们身为执行者,职责就在于找出事情真相,而这个真相,并不是靠眼睛就可以决定的。肖遇站在邵台坤面前,他们身高相差巨大,比起虎视耽耽的邵台坤,面带笑容的肖遇反而更有压迫感。
尸检是案件的必要程序,根据《刑事诉讼法》规定,公安机关及法医部门有权对尸体进行查验,并决定是否解剖,家属的意见可以做为参考,但不能成为决议,如果由于拒绝或拖延尸检而导致影响案件调查,也同样要承担法律责任。
邵台坤脸上青一阵白一脸,张嘴想要反驳,肖遇阻断他的话头,继续说道:我能理解邵主任的苦衷,也知道邵主任在担心什么,我们公安机关目前不会对死者遗体进行解剖,如果真的有需要,我们也会保证在查验工作结束后,对遗体进行缝合清理,不会存在你所说的那种情况。
邵台坤急道:这是你的片面之词,我怎么知道你不会
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肖遇打断,他脸上仍旧带着笑意,可每一个字都没有反驳余地:宜城的法医鉴定中心拥有最先进的设备,每一位工作人员都是经验丰富的顶尖人才,他们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邵主任是福利院的重要负责人之一,应该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工作是需要彼此相互支持的,希望你可以理解。
邵台坤憋了满肚子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带来的四个壮汉站在后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什么。肖遇轻扬眉眼,微微笑道:当然,对于妨碍公务执行的人,我们也会秉公执法,严惩不贷。
听到这句话,那四名壮汉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两步,邵台坤脸色涨得通红,说道:你们这是在强词夺理!身为受害者家属,怎么就连要回遗体的权利都没有,这是谁规定的?你们这样滥用职权,我要去上级部门告你们!
这是邵主任的自由,也欢迎你继续监督我们的工作。肖遇非常公式化的说道。邵台坤也算是能说会道的人了,这会居然找不到话来,他脸色很难看,想发火又觉得不是时候,只能硬生生憋回去,嘲弄道:肖队长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不敢当,我与法医科的同事都只是在恪尽职守罢了。肖遇始终保持着应有的礼数,即不退让,也不针锋相对。
我想我们很快就会有第二次见面的机会。邵台坤挑衅的说道。
如果邵主任能够提供跟案件有关的讯息,我们感激不尽。肖遇说道。邵台坤冷冷一笑,手指在他胸口点了两下,转身就离开,那四名壮汉回过神来,连忙跟上去。俞彤看得窝火,都替肖遇生气:队长,他都那样说了,你干嘛还要对他那么客气!
福利院确实是受害属的监护人,他身为主要负责人之一,有权利提出要求。肖遇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这类人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这里没什么事,你们都回去工作吧。小高,你注意一下鉴定中心周围,看他们还在不在附近。
人相继都走了,这里恢复了安静,方越泽终于可以松口气:你知道世上最要命的是哪种人吗?就是他们这种不讲理还什么都听不进去的人!
你既然都说他不讲道理,又何必计较。肖遇说道。
也是,不过我看他刚才那样子,估计不会善罢甘休。方越泽道,你说他们这么急想带走死者遗体,是不是心里有鬼呀?你别觉得我想太多,我就不信这福利院还真跟表面一样光鲜亮丽,要真像媒体报道的那样,死者身上的伤痕又是怎么来的。
这些事肖遇也考虑过,所以他刚才才会对邵台坤说那些话,他问道:你有什么新发现?
方越泽示意他进来查验室,善志的遗体摆在台子上,由于经过急冻处理,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方越泽指着头部的伤口说:致命伤我们就不多说了,都是明摆着的事,你看他腿部这些伤痕,虽然深浅不一,但大小基本一致,我怀疑他曾经长期遭受虐待,这些伤痕很有可能是类似鞭子等物体造成的。
肖遇带上橡胶手套查看,死者的皮肤早已失去弹性,由于血液凝固的关系,旧伤新伤都变成黑色,比之前更加明显。肖遇神情凝重道: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这桩案子就没有那么简单。
本来我也只是怀疑,但今天邵台坤的到来却更加证实了这里面的可能性,福利机构的存在本身就较为敏感,如果监管力度不够,就很容易产生负面效果。方越泽并不觉得这些地方像媒体歌功颂德的那样伟大,所有光明后面,都会存在黑暗,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只是缺少让它暴露的时间。
你觉得有没有必要对遗体进行解剖?肖遇问道。
从目前情况来看没这个必要,一来他的死因明确,二来身体也没有中毒或其他内部损伤的特征,不过我心里还有不少疑点,需要再查验几天。方越泽看了眼尸体,叹气说道,就怕福利院那边不肯放手,继续派人过来闹,他们本身就很容易博得公众同情,舆论如果产生偏差,对我们的调查就很不利。
你继续你的工作,其他事我会处理。肖遇皱着眉头说道。
我觉得这会是个大坑。方越泽的神情不容乐观。
从来就只有你给别人挖坑的份。他们从查验室走出,肖遇说道。
你还真是挺了解我的啊!方越泽搭上他的肩膀,亲热的说,不枉我们志同道合、携手共进这么多年!
他这个人虽然有时候不着调,但工作能力却是同行中最出类拔萃的,肖遇相信他的能力,也知道他给出的结果不会有错,所以他才会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做。
如果有新发现,立即通知我。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方越泽送他下楼,问道。
当时在现场的还有一个小女孩,我想她会知道一些事。肖遇想起落叶所说的一句话,她说ashash那他还会觉得痛吗?肖遇本来以为她是指善志跳下楼的事,但现在一想,这句话或许还有另一层意思,他有必要再去见一见这个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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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不太好,阴阴沉沉的,像是马上就要下暴雨一样,叶间窝在公司门口等了小半天了,还是没看见万道奇的身影。这栋写字数门禁很严,每一个进出的陌生人都要进行登记,上回都差点被黑面神逮住,他哪敢再在这里留下姓名电话,只能继续在外边守株待兔。
这是他跟何淑芸定下协议的第四天,除了拍到几张万道奇的生活照外,什么收获都没有,何淑芸给的期限是两周,但按现在这进度,两个月都不一定能完成任务。
叶间本来就性子急,这一点眉目都看不到的事他还真等不下去,一上午就想找机会溜进去,可保安的眼晴贼溜亮,他一点机会都没有。正愁的没办法时,一辆小货车开过来停在门口,车斗里放着两大盆绿植,一位大叔从驾驶室走过来,打开档板,吃力的把花盆往外拉。
叶间眼珠一转,凑上去问道:大叔,你是往这栋楼送花的呀?
是啊是啊。大叔抹了把汗,回头对他憨厚的一笑。
这么大两盆花,你一个人搬得动吗?叶间佯装热心的问。
搬不动也得搬呀,这几天生意好,人都出去送货了,我只能自己辛苦点,慢慢搬吧!大叔说道。
我正好也要上楼,要不我帮你吧。不等他答话,叶间拉过一盆发财树端起来,没想到这东西可真重啊,差点让他摔一踉跄。
小伙子,你能行吗?大叔赶紧伸手去扶。
没事!这这都是小意思!叶间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整张脸憋的通红。
那谢谢你了啊!大叔抱起另一盆跟在他后面。他跟保安大概也是熟人了,见到搬花进来就只是看了一眼,也没让他去登记。叶间拼着老命把花搬进电梯,等放下来时两条胳膊就跟折了似的提不上劲,他靠在厢墙上直喘气。大叔倒是轻轻松松的,呵呵笑道:小伙子力气不行啊,有空的时候得多锻炼锻炼。
大叔,你这把力气去练举重肯定能得冠军!叶间满脸佩服。
今天谢谢你了啊,省得我再来回跑一趟。大叔感激的说,现在像你这么热心的人可不多了。
没事,举手之劳,而且你也帮了我。叶间顺手按下七楼,他记得何淑芸提供的资料上写着万道奇的办公室就在七楼,从时间来看他这会应该就在上面。
我帮了你什么?大叔没听明白。叶间打着哈哈掩饰过去,电梯很快到了七楼,叮咚一声开启,叶间指指外面说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谢谢你啊大叔!
大叔看着他的背影直犯嘀咕:谢我什么,我到底帮他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