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化妆成个娘儿们让我认不出来,那才叫本事呢。」程宗扬笑道:「江州那边恨不得一个人切成两个使,孟老大怎么舍得派你来了?」
「来的就我一个,其他都是从其他分社调来的兄弟。」俞子元笑道:「如今筠州生意好,换了筠州车马行的招牌,来赚几个钱。」
程宗扬一听就明白,鹏翼社被宋国盯上,社里的星月湖旧部大都去了江州,孟非卿怕自己人手不够用,暗中派了人来,换了名字在筠州开了家分社,一是方便自己行事,其次也是给自己安排一条後路。如果放在以前,自己会觉得孟老大过於小心,现在自己与云家安排的王团练结了仇,倒要佩服孟非卿的谨慎了。有了这些得力的臂助,自己更多了几分底气。即使与王团练翻脸,自己抱著金铢逃命,谅他们也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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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铺本来只够五六人居住,自己房里已经有了小紫和梦娘。这会儿又多了卓云君和申婉盈,哪里还有住处?申婉盈还好说,卓云君那贱人却是时刻不容她脱离自己的视线,绝对不能把她放到外面。眼下不是找房子的时候,程宗扬便让她们两个打了地铺,又在房内拉了道帘子。不是把她们两个隔开,而是避免被外面看到。
秦会之买的两个美婢留在牙人处,准备明天赴宴时直接带去。程宗扬打定主意没有去看,免得见著了心软。如果因为王团练坏了自己的大事,江州之战拖延下去,死伤的可都是自己的弟兄。孰重孰轻,自己还是清楚的。
吃过晚饭,程宗扬坐下来,开始看这两天的帐簿。城南的粥棚和知州滕甫的赞许,给自己带来不少方便。筠州人都知道程记粮铺的东家仁义,收粮价格比别处高出许多,买粮又是施粥行善的好事,颇有几个大户人家来卖粮,这两ri已经收了近三千石。院子里堆的粮食不是来不及入库,而是库房已经满了,只能堆在院子里。
这三千石粮食都是按四百铜铢的价格收的,一共用了近六百金铢。最大的一笔开销则是ri昌行老板周铭业的一万石粮食,原本说好三万五千银铢,十ri之内再加一成,周铭业为挣这一成利润,只怕年都没过,昨天已经传来消息,已经备好了货,只等搬运。至於价格,以金铢结帐的话,只收一千九百枚。
程宗扬用笔杆掏了掏耳朵。手里一下有了近两万石粮,用去近三千金铢。这两万石粮食折一千多吨,全搬到粮铺来,大家只好睡粮食上了。要是直接从浮凌江运走,又太过招摇,怎么想个办法,掩人耳目才好。
因为房间不够,自己只好拿一间库房当作办公室。比起自己以前待过的现代化办公室来,这个连窗户都没有的库房显得很寒酸。充作座椅的木箱也远远不如皮革座椅舒适,但一想到屁股下面坐著足足二百公斤的黄金,程宗扬就觉得特别安心——单是份量就压倒世上任何一张豪华座椅,实在太奢侈了。
至於房间另外一角的箱子里,则装著一批从江州带来的烟花。一是金铢,一是烟花,能不能在筠州打开局面,就看这两样东西的威力了。
程宗扬心不在焉地拨了拨灯芯,正思索间,院外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阿弥陀佛。」
程宗扬停下笔杆,听著冯源趿了鞋子,「踢踢嗒嗒」地跑过去,拉开门就是一句:「无量天尊!」接著道:「喂,师太,这儿是我们道家的地盘,你要想化缘,一来天晚了,二来你也敲错门了。」
程宗扬莞尔而笑。各大宗门都以道家自居,冯源法术不怎么样,他们平山宗也没沾道家什么光,维护起道家的利益来,却是不遗余力。
那尼姑也不生气,柔声道:「贫尼自香竹寺来,yu见你家主人。」
听到香竹寺,程宗扬心里不禁暗暗叫糟,自己偷了根竹子,竟然被失主给找上门了。
冯源道:「我家公子不信这个。别以为我们程头儿设棚施粥是你们的功劳,我们程头儿那是天生的心善,跟你们佛家没关系。你知道平山宗吧?你知道今天在粥棚掌勺分饭的就是我们平山宗的大,法师吗?你知道……」
「我与程公子乃是旧识。」
一句话把冯源的滔滔不绝给堵了回去。过了会儿,冯源道:「程头儿,外面有个尼姑,说是找你的!」
程宗扬叹了口气,搁下笔先揉了揉脸,弄出笑咪咪一团和气,才出了门。
一个四十多岁的尼姑立在门外,她眉眼柔和,头上戴著尼帽,手拿拂尘,胸前挂著一串佛珠,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贵重木料。程宗扬看到那个自己在观音堂撞上的年轻尼姑没有跟来,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没有目击证人,自己打死不认账,她也没辙。
程宗扬先行了一礼,然後假惺惺道:「师太可是来化缘的?来人啊,取两串钱来,给师太拿上。」
「贫尼并非为化缘而来。」
「那是化斋?哎呀,我们这儿不忌荤腥,没什么素食。茶水倒是素的,不知道师太……」
「贫尼也非是为化斋而来。」那尼姑双手合什,念了声佛号,然後道:「贫尼慈音,乃是为香竹寺之事而来。」
「原来是慈音师太。还真是巧,大年初一我才去贵寺上过香。」程宗扬装傻道:「贵寺真是灵验,听说金刚像会自己倒下来压住恶人——不过这事跟我可没关系。」
慈音慈眉善目地说道:「金刚显圣,镇恶驱邪,公子得见,乃是福缘。不过贫尼亦不为此事而来。」
那就是香竹的事了,死尼姑这么笃定,先杀杀她的威风再说。程宗扬抱起肩膀,「刚才师太说与我是旧识——咱们好像没见过面吧?」
慈音淡淡道:「若不是如此说,如何能让贵属闭嘴呢?」
程宗扬上下看了慈音尼姑几眼,「我记得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吧?」
「阿弥陀佛,贵属是好辩之人,能省些口舌,想必佛祖不会怪罪的。」说著她自顾自朝院中走去,一边道:「出家人所需不多,公子刚才说有素茶,那便来杯素茶吧,素点府上既然没有,公子就不必麻烦。」
这尼姑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程宗扬只好亲自跑回去捧了茶来,请慈音在院中坐了,一边给易彪使了个眼sè,让他到仓房内回避。
「师太既然不是化缘讨斋,又不是因为在下往寺里上香,不知这么晚来,找在下何事?」
慈音看了看茶水,「没有饼茶么?」
杯子里泡的是自己惯喝的茶叶,没想到一个尼姑这么挑剔,还要饼茶。有也不给你喝!
「没有。」
「哦……」慈音浅浅尝了一口,便放下杯子,左右看了看,「这院子也不大呢。」
「比起贵寺是小了很多,哈哈……」
程宗扬打著哈哈,慈音倒叹了口气,「檀越不知,大有大的难处。庙大了,免不了有些宵小之辈趁机出入。我一个出家的尼姑,总不好出面去管。有时候贼人出来进去,也是免不了的。」
程宗扬放下杯子,「师太,你这是当面骂我的吧?」
慈音讶然道:「我是说王团练家的少爷,公子想到哪里去了?」
程宗扬心里骂了声贼尼,索xing道:「不错!是我拿了你们的竹子,不过出家人四大皆空,割肉饲虎也割了,为了根竹子,用得著找上门吗?那根香竹我已经扔了,师太若是不乐意,我出钱给你们修个金刚像怎么样?」
慈音笑逐颜开,合什道:「阿弥陀佛。公子一片善心,贫尼多多谢过了。不过呢,贫尼也不是为香竹而来。」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半晌才道:「你门也进了,茶也喝了,重修金刚像你也笑著纳了,这会儿又说不是为这事,那你干嘛来了?」
「小徒静善失了颗佛珠,还请公子赐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