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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531) 直属营

「夏帅明鉴!此役纵胜,我军定然伤亡惨重,再难攻克江州!」

「谁要攻克江州?」夏用和狞然一笑,「灭了这些逆匪,江州城送给我也不要!传令!全军进攻!不许逆匪一人逃生!」

战旗一面接一面升起,从江畔直到江州城下,宋军伏兵尽出。程宗扬这时才发现宋军比自己更孤注一掷,夏用和抽空了金明寨、定川寨所有人马,除正面的三万士兵和八个军阵以外,还调集了十个军。昨晚的穴攻只是一次大规模佯攻,实际上是把这十个军都藏在地下,此时从土中跃出,立刻截断了自己的退路。

如果宋军这时攻城,只靠一个营的星月湖军士,根本无法阻挡宋军的攻势。

但宋军放弃了城池,选择了野战,目的昭然若揭,夏用和眼中的目标始终是星月湖大营的旧部,根本就没有在乎过如何攻城。

侯玄等人又击破了第四个军,然後毫不停歇地再次迂回。但宋军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他们回旋的余地越来越小。这些军士已经接连了超过他们本身八倍的兵力,可他们的对手足有十四个军,接近三万人,超过他们的二十多倍。

侯玄和崔茂、王韬聚在一处,略一交谈,随即放弃了第五个对手,移师朝土山杀来。

王信军由攻转守,在土山前方列阵。本来臧修带著一营寸步不让,抵挡他们冲上土山,这时却变成了王信军寸步不让,防止他们与侯玄的五个营会合。

那处小小的土山成为战场的中心,刘宜孙的军队几乎全军溃散,但他们终於等到了援军。原本在拱卫中军的两个军开进战场,从两翼夹击。宋军甚至放弃了围三阙一的铁律,只为了不让这些逆匪一人一马逃脱。

程宗扬口中发苦,自己还是轻视了古人的智慧。这个夏用和到底是什么鸟?难道是……

程宗扬脑中忽然一响,想起一个人。

忽必烈曾问他,「你是宋国重将,为何投降?」

「宋国有强臣贾似道,专擅国柄,长年来优礼文士,看不起我们武官。臣久以不平,这才投降大元。」

忽必烈道:「怪不得贾似道看不起你啊。」

夏夜眼!夏贵!自己当初只把这家伙当成个没用的软骨头,却忘了这个老东西投降时已经八十多岁,志气全消,此前却是勇冠三军,实打实从小兵一刀一枪搏出来的大将。

程宗扬吸了口气,喝道:「把法师和马匹放中间!」

玉武子、匡仲玉、古翔、白鹭飞都赶到土山上,只有那名法师仍不断施展陷地术,将兽蛮营的兽蛮武士困在战场一隅。

「老匡!能下雨吗?」

匡仲玉不动声sè,「能!先把神霄宗那小子干掉!」

神霄宗以五雷法成名,众人即使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也要先看神霄宗答不答应。

程宗扬环顾左右,武二郎仍在与那个兽蛮首领肉搏,臧修、鲁子印、马鸿在丘下与王信军对峙,孟老大直属营的军士在两翼防守,能出手的只有自己和秋少君。

「秋小子!跟我走一趟!」

秋少君这会儿也不发脾气了,痛快地说道:「好啊。」

程宗扬扔掉已经卷刃的双刀,重新捡了一对,在手中试著份量,一边说道:「月上尉,如果我不回来,部队就由你指挥。别光顾著拚命,要紧的是把人带出去!守得就守,守不住就往江边杀!」

月霜面冷如冰,扭过脸看著一边道:「下面有地穴!」

这座土山是宋军挖掘地道时堆起来的,背面就是入口。从地道逃出包围圈,似乎是个好主意,但程宗扬并不这样认为,「我知道有地穴,可你知道通向哪儿吗?宋军敢把咱们引到这儿来,恐怕早就挖好陷阱等著咱们跳呢。」

望著月霜手握方天画戟的背影,程宗扬忽然一拍脑袋,「对了,有件东西交给你,大家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了。」

程宗扬钻进地道,朝月霜招了招手。月霜沉著脸进去,程宗扬转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狠狠吻了一口。

月霜默不作声,曲膝朝他腹上狠撞一记。程宗扬咧著嘴低声道:「这是我给小紫的!告诉死丫头,如果我回不来,无论如何也要替我报仇!把夏老贼、贾老贼都给我干掉!」

月霜抹著唇角,忽然程宗扬又凑过来,在黑暗中封住她的唇瓣。月霜回过手臂,用力卡住他的喉咙。

程宗扬松开嘴,「这是给你的。我只求你一件事。」

月霜手指慢慢松开。

程宗扬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无论如何……也不要往我坟上吐口水!」

不等月霜发飙,程宗扬就闪身出了洞穴,叫道:「秋小子!跟我来!」

程宗扬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他只知道自己从土山一路杀下来,两把还过得去的钢刀已经砍断,幸好秋少君替自己挡了两剑,才抢了一杆长枪。没多久,长枪陷进一名宋兵的肋骨,一时拔不出来,被人趁机斩断。程宗扬又顺手抢了一柄大斧,劈倒了那名宋兵。

能在如林的刀枪中活到现在,多亏自己突破了第五级坐照境,身体对危险有种近乎本能的敏锐反应,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致命的攻击。但自己最大的本钱,还是生死根。

死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似乎胀满丹田,气轮转动的速度已经攀至巅峰,仍来不及转化那浓郁的死亡气息。程宗扬本来应该在静室将死气转化为真元,提升修为,但生死关头,他直接催动气轮,一边消耗,一边不停补充。秋少君修为也许比自己高出一截,但论起耐战的韧劲,自己有生死根相助,足足甩出去他两条街。

土山已经被抛到身後,迎面几匹战马奔踊而来,程宗扬挥斧抡出,斧刃呼啸劈开马首,顺势将马背上的骑手腹部破开。飞溅的鲜血泼在脸上,几乎闻不到血腥的气息。自己整个人就像在血里浸过一样,到处是浓重的鲜血,只有额角的伤疤霍霍跳动,带来一股反胃的感觉。

程宗扬忽然想起那副烟茶水晶磨制的墨镜,这么刺眼的血光,果然要配一副墨镜才对。

「呵!」程宗扬狂喝著掠上前去,将一名拦路的宋军头颅砍断。他正习惯xing的准备斯杀,眼前忽然一空,多得彷佛看不到尽头的宋军突然消失了,几名士卒远远看著他,脸上无法抑制地露出惧意,忽然抛下兵刃,转身就逃。

程宗扬发出一阵听不到声音的大笑,自己竟然也变成煞星,摆个姿势就能把对手吓跑。

秋少君跌跌撞撞过来,身上的道袍像血洗过一样。他咧了咧嘴,露出像是要哭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