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清寨营后,杨崇婧甩开大部队单独骑马离开,杨崇贵一路追随大叫着:“婧儿!”身后只有阿文和几个亲兵一路跟随。
一路骑行,到达连谷镇时,杨崇婧终于停了下来。
军镇被当日围剿之人一把火烧了,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凄凉。
杨崇婧见状,一股悲愤之情由心底而生,她听见身后的马蹄声“哒哒”而至,知道是杨崇贵追了上来,便指着连谷镇质问杨崇贵:“你看看这里!你这么做对得起这些死去的弟兄吗?为什么麟州的将士被人欺负了,我们还不能还手,只能挨打?”
杨崇贵理解杨崇婧的心情,但他的心里也有诸多无奈:“我也想为弟兄们报仇,但我们的仇人真的是府州吗?”
杨崇婧认为杨崇贵这时候还在给府州开脱,冷笑一声:“呵,你的意思,弟兄们都是瞎子、傻子,分不清敌人是谁?”
“对,动手的是府州!但引起两州对立的还另有其人,此人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挑拨离间,我们不能就这么给人当枪使!”
“挑拨离间?你是说我?”杨崇婧被杨崇贵的一番话气的笑了出来。
杨崇贵发现杨崇婧根本就不愿意听他说些什么,只选择相信自己已经认定的事,只能无奈地问她:“婧儿,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杨崇婧生气地回应:“冷静?我为什么要冷静?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死了,你让我怎么保持冷静?我不是你,为了一个外人可以不管弟兄死活!”
杨崇贵摇摇头:“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对不起死去的弟兄!”他不再继续解释,从身上取出之前在杨崇婧闺房拿的香囊问她:”这个香囊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杨崇婧看都不看就把杨崇贵的手打到一边:“你不要岔开话题!你明明就知道折御林的死不是你的错,你还跑去他们家要给他们一个交代!那谁给我们一个交代,谁给杨家一个交代,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咱们麟州城的众将士交代!”
杨崇婧瞪着杨崇贵不说话,片刻后才深吸一口气来克制愤怒,她抓过香囊看了一眼:“这是上次和契丹交战时,我从他们手里抢来的。那个时候上阵杀敌、英勇无畏的杨崇贵,遇到儿女情长就可以变得婆婆妈妈,置兄弟于不顾,你还是我哥吗?你还是那个只身闯敌军的杨崇贵吗?”
杨崇婧越说越气,把香囊向杨崇贵一扔,掉头跑远了。
正是因为杨崇贵曾经经历过战争与厮杀的苦痛,此刻才更加知道刺史之位意味着什么,争一时长短固然会大快人心,但这绝不是对这一城的百姓负责,眼下乱世,他不期能为皇上效多少力,但也决不能让河外三州的百姓任由人欺。香囊的来处与杨崇贵所想的一致,她瞧着越来越远的杨崇婧,赶紧吩咐一旁的阿文:“去跟着婧儿。”
“是!”阿文领命,对杨崇贵的决定也不认同,赶紧策马追自家小姐去了。
杨崇贵则一人调转马头,朝着丰州的方向奔去,他必须要去确认一些事情!
杨崇婧跑进树林,周围的气氛猛地一沉,她立刻意识到不对,夜里的树林太安静了,静的令人发慌。
杨崇婧停住,缓缓拔,出短剑,余光一掠,看到林中突然杀出了一队穿着府州兵服的人。杨崇婧本就不惮这些府州人,现在更是在气头上,看眼前只有五六个人,她转过去、正面对敌,大喊一声:“你们居然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杨崇婧话音一落,就冲了过去。
可初一交手,杨崇婧发觉不对,为首的府州兵力气大的惊人,稍一碰撞,自己手中的剑就差点被震得脱手再加上孤身奋战,她很快落入下风,几个回合下来已经被对方的首领打飞了手中的剑。
对方首领的脸,在月光的照射下惨白的渗人,再定睛去瞧,那人正是萧啜。
萧啜飞起一脚,照着刚刚丢了剑、还没稳住身形的杨崇婧踹过去,这一脚是下了全力了,以他的身手,杨崇婧的身板根本支撑不住。她被踹到了一旁的树干,上,又跌倒了地上,最后一口血喷了出来。饶是如此,杨崇婧还是想爬起来,她用尽了全力,却发觉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这些人就是伪装成府州兵的契丹人!而之前连谷镇的偷也是他们所为,三五人可敌一军,是契丹人手中的杀手锏。先前奇袭连谷镇后,他们就一直在这附近隐蔽,准备下一步的行动,却发现了闯入这里的杨崇婧。
杨崇婧送上门来,萧啜里准备痛下杀手,卯足了全力向杨崇婧发难。
“保护小姐!”一声怒吼从不远处传来,阿文带着人赶到了,他冲在最前面,也不管自己的身手到底在不在萧啜里之上,就蒙头不要命地照着萧啜里扑过去。
萧啜里一时之间来不及收劲回防,只得被不怕死的阿文硬生生地撞开了。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看着麟州来的兵不多,十来个而已,便对自己人下命令:“统统杀光!”他说这话时,目光已经对上了阿文。
阿文的身手在杨崇婧之上,但也远不是萧啜里的对手,三五个回合之后,便很快招架不住了,左支右绌起来。阿文在招架的同时发现跟他一起来的亲兵也同样不是萧啜里手下精锐的对手,十几个人一个个地被砍到在地。
再这么下去,他们只能全军覆没,还是救不了小姐。
“小姐,快逃!”阿文大喊一声,再次拼尽全力迎战萧啜里,他已经无暇去想其他,只想为杨崇婧离开争取些许的时间。萧啜里想要尽快地结束战斗,趁着阿文已经精疲力竭,一刀捅向阿文的腹部,阿文一懵才觉得腹部传来了剧痛。萧啜里已经除掉了最后一个障碍,正要拔,出刀、踹开阿文时,却突然发现刀被两只手牢牢地箍住,耳边传来一声绝望的大吼:“小姐,快跑……”
杨崇婧眼看着阿文在自己面前丧命,哪里还能自顾自的逃跑?她的眼眶通红,满是泪水。
萧啜里被抱住时就做出了反应,脚下一踩,再接头一撞,阿文顿时就有些松劲。萧啜里想趁机挣脱,却没想到阿文强忍着疼痛再次使劲抱住自己。萧啜里脸露凶光,手腕一抖,手中的刀连连捅出,刀刀都捅在阿文的腹部。
直到阿文再也没有力气时,萧啜里将他一脚踹开。
杨崇婧尖叫着:“阿文!”
因为受重伤而无法动弹的杨崇婧忽然冲了出去,冲到了阿文的面前,他扶住阿文的头,眼泪“扑簌扑簌”地砸在了阿文的脸上。阿文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了,他缓缓地伸出手,想帮自家小姐擦掉脸上的眼泪,可这手却越来越重,重的他再也举不起来了!
阿文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杨崇婧时,自己只7岁,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的任务就是保护这个姑娘。
随着杨崇婧一天天长大,这个原本稚嫩的少女越来越美丽,她在阿文眼里也有了不同的意义,她的一颦一笑,甚至刁蛮任性都是那么可爱。阿文对杨崇婧的感情让他发慌,但很快他又将这些抛在脑后,他很清楚两个人的地位天差地别,知道自己绝没有机会,也绝不可能得到她。只要能一直看到她,守护她,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可这个愿望似乎要在今天宣告终止了,阿文拼尽最后的力气对杨崇婧说了一句:“小姐……别管我,快,跑……”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眼睛渐渐失去了最后的光芒。
杨崇婧哭喊地叫着阿文的名字,看见阿文咽了气,她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杨崇婧一声声地唤着他的名字,直到他再也无法回应,杨崇婧被怒火填满了,迅速地捡起地上的剑冲向萧啜里,愤怒让杨崇婧的招式完全没了章法,三招两式就被萧啜里打飞了长剑。
萧啜里再是一记重拳,杨崇婧紧随着她的剑也飞了出去,重重地跌在地上,她还想再爬起来替阿文报仇,可意识却彻底地模糊了,杨崇婧晕了过去!
萧啜里正要上前结果她的性命,却听着手下人说:“老大,这小姑娘细皮嫩,肉的,要不给弟兄们?”萧啜里冷冷地看着手下,直到他们慢慢地收起笑容,他才命令道:“不要节外生枝,杀了她,处理现场赶紧走!”
手下人只得领命杀人,一人持刀走向杨崇婧,刚刚举刀,一支羽箭便“嗖”地一声飞过,正中此人侧颈,这人闷哼一声就倒在地上死透了。
契丹人大惊,很快,多支羽箭紧随其后,直奔众人而来。
这些契丹人毕竟是精锐,迅速反应,没有再被射伤。密布的羽箭之后,是一人一马的身影,那人策马冲来,却没有冲向林中众人,而是绕了个弧线,经过杨崇婧时一个翻身将地上的她抓起,直接打马而去。
契丹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这来人就消失在林中了。
“大人?”手下向萧啜里请示,为了掩饰身份,他们的马匹都藏在远处。此刻去追,契丹人怕追之不及。
萧啜里看着来人离去的背影,思忖片刻,下令撤退。
树林里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