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青越说越急,正欲又说,便被岔开了话头。
“老身还没听过,指望孙女孝顺的。”
老太太的儿子、陆氏姐妹的丈夫,和这个即将被扼死丢掉的孩子的父亲——吏部侍郎王审言,现在人群中一言不发。
王审言是孝顺的。
他祖上王迎是开国功臣,官至尚书令。高祖特许世代荫承。到了王审言这一代,本该去承袭官位的是他哥哥王简言。
还是老太太的技高一筹,王简言自南渡来溺水而死。王简言的老母骤闻长子死讯数度昏厥,吐血而亡。皇帝念在王迎功绩,特许王审言一脉荫官。
陆菁菁一瞧王审言,那个男人连胡子上都写着默许。
陆菁菁竭尽全力给了浮光一个眼色,昏死过去。
“浮光——”昏过去的事,陆菁菁便全不知道了。只待她醒来,发觉在自己屋里。便唤了浮光来。
“主儿,李管家那里通融过了。”
“听大管家的意思,老太太是叫扼死了扔到乱葬岗子里。”
“还是大管家说的好话,怕小鬼在地上,寻来报仇。老太太也觉得晦气,才允了大管家把孩子丢到越川河里。”
“活的——”
最后两个字,浮光只吐出了两口气息。
陆菁菁泪盈盈的双眼里倏然间有了神采。
“这可是动了嫁妆的。”浮光又补一句。
“也好,也好。”
二陆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姐妹。父亲是陇地巨贾陆涿。陆涿,字江流。是陇地陆家的第六代掌门人,世代经商。
在这个商人地位并不算高的时代,陆涿本也没想着能把姑娘嫁给达官贵人。可没成想,王家大房出事,还真是这二房上了台面。二陆也摇身一变,成了吏部侍郎夫人。
再说这扔进了越川河里的小丫头。越川河在大周北,横贯东西。发源在东边的燕台山,这条大河的最西边,是越川镇,依山傍水,水陆具备,让这个镇子成为货物和人口往来枢纽。有人的地方商贸便繁荣,自然而然的,人多的地方,勾栏里的生意也做得好。
这王家的大姑娘是被管家包严实了扔进河里的,一路水催浪卷,竟也完好无损的漂进了越川镇的码头。
她到了越川镇码头的时候,京城官场里的人,大都在准备贺喜的礼儿——贺侍郎家喜得龙凤。
越川大码头经过的人们,因为这个哭声羸弱的孩童议论纷纷。人越聚越多,在码头桥上围成一个小圈。
“还是个活的哩!”
“哭的这么浅,能活几个时候?”
“男娃娃女娃娃?”
……
一个身形瘦高,鼻梁高挺的年轻女子拨开人群,一跃下去。凫水将放孩子的竹篮顶起来,游到岸边,篮子和人一道上岸。
不少人认出这个女子,越川镇翠香院的老鸨子,是方圆百里花柳生意的头儿。
围观的人一时怔住,一个做花柳生意挣钱的,今日发哪门子善心。
等那女子走远了,人们方才回过神来,鸟兽散去了。
“戳……”
“戳……峨”
熹光透进屋里,伏嵯峨倚在年轻女人怀里,随着她的引导,努力念出自己的名字。这丫头已经一岁了,生的憨实可爱,目如乌珠,炯炯有神。
其实那个年轻女人已经四十出头了,但勤于保养,也少风吹日晒,肌肤依然白嫩精致,只有眼角一点细纹,还是笑出来的。越川镇的人都叫她兰娘——至于名姓,那便无人知晓了。
“咚咚——”
“进来。”
一个小男孩得了令,蹦蹦跳跳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