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萌没想到冯实英这么没有自信,他看着也至少是二十五六往上的样子了,居然还没有开始尝试转型,那他往后十年是怎么发达起来的呢?她还指望着将来找他买便宜房子呢,忽然,她灵机一动想了个鼓励的法子,说道:“我觉得啊你这心态与我之前读过的故事主角有点像,说出来或许能给你开阔一下思路。”
冯实英读书少,离开了中学校门之后跟着工程队四处漂泊,早几年每天累得回到工棚倒下就睡着,几乎没有精力干别的。偶尔工程间隙的时候,也就是和工友们一起看看电视和vcd,他们多数都是字认不全的,生活中书报纸张并不是必需品。
刚才他就注意到店内有一面大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店主妹妹正应该也是正在读书,一看就是有学问的吧。她愿意给他讲的会是怎样的故事呢?
简萌说道:“有个孩子从小跟着马戏团四处流浪,读书也不多。团长让他选一种技能跟着有经验的师傅学习。顶盘子、踩高跷、驯动物、空中飞人、变魔术……总之团里各种技术他都学了一遍,同时有几个孩子也跟着一起学。他却哪一门都不是学的最出色的,自认为没学到精华无法上台表演,全轮了一溜够,最终只能在马戏团里打杂。
有一天老团长快退休了,找到他说,你所有项目都知道怎么回事,善于经营庶务,脑子灵光又有魄力,你接替我当团长吧。别人都各有所长,他们的岗位上缺不了他们,也没你这么全面。就这样当年顶盘子、擦高跷、驯动物、空中飞人、变魔术……那些学的好的,接着干这个专业技能,而打杂的这位继承了团长的职务挑起了重任。”
冯实英听得双眼发光,店主讲的马戏团这个孩子怎么那么像他呢。
他从十四五岁就跟着族叔四处做工程,钢筋工、泥瓦工、油工、焊工、电工……但凡是有独特技术的,他都跟着有经验的师傅学过。现在拿起来哪种都能做,不过精细程度和熟练度远不如专精一种的。族叔总是嫌弃他毛躁,技术工作只能安排做的更好的去做,让他打杂帮忙,卖卖力气跑跑腿。
原以为是干啥啥不行,他总是有愧疚,做被的杂活越发尽心尽力,没想到反而有机会经常出工地,联系内外交际甲方和供货商,开拓眼界。
他还能有机会学开小货车,考下正规的驾照,这也是为了给工地上拉货能省点钱,不用雇佣别的车和司机。但一直在工地上忙碌的技术工人就没有这种机会了,他们一天到晚的只做最擅长的那一件事,工地上离不开他们。
“这个团长什么事情都弄得不行,团里的人会听他的么?”冯实英好奇多问一句。
书里自然没写那么多,简萌就信口胡诌道:“只要团长拉得到更多的演出业务,有办法能找来更便宜的场地,确保观众络绎不绝,让员工们的收入不断增加,大家当然拥戴他。人心利使,这个团长自己哪种技术都拿不上台面,因此离不开团队精通各方面专业技术的人。而那些人专精一项,收入已经足够,如果没有突然变故谁也不想转而做别的,都求个安稳清闲。大家是相互依赖,谁也离不开谁。说白了,当团长也是一门技术,凝聚自己的团队,又可以协调外部资源,不是谁都能做。”
冯实英听到这里重重点头,附和道:“是啊,没错。我叔其实就什么工种都做的不太行,但比其他乡亲不怯场,敢和陌生人说话,喝酒吹牛皮赔笑脸,这些别人不屑,他都肯做。又对乡亲们讲诚信,从来不拖欠款子。有的时候甲方不给钱,到了年节他也会给大家发钱,自己垫钱都要先发上,不能让大家空手白忙。因此四邻八乡的全是慕名来找他,想进他的工程队做事。”
简萌继续忽悠:“你跟着你叔,将来也会是个好经理好老板。但是你不想只困于施工队这个小领域,一定想比他做的更好,带着大家少卖力气多赚钱对不对?房地产行业未来十年间将发展的特别快,如果你们抓住了时机,自己做甲方也未必不行。”
“真的能行?”冯实英的眸子更亮了,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现在注册一个小规模的房地产公司需要的资金并不多。拿地靠关系,你们工程中见识过的各部门口的手续你可能都熟悉了,这些项目落地后的你都门清。缺的无非是当初怎么能拿到项目,在帝都都有正规的招拍挂,但在地方上未必能行的通了。各种人脉关系之下,项目地块一定不少。做不了大盘,先做精品小盘,钱不凑手,善用贷款。地产公司也可以搞股份制,人人持股,开头大家一起出力,做顺了一起发财。”
简萌讲的这些模式,在十几年后已经烂大街了,但是在书中的世界,不懂的人听起来难免耳目一新。
其实这个时代做房地产是大势所趋,政策利好的。再之前十年曾经有过调控期,那时候入门早的人遭遇了挫折,对与新一轮的政策刺激还拿不准,反而束手束脚。新进来的则迅速抢占时机,趁着拿地便宜也不算正规,集中大量的囤地。就算将来开发不过来,随着全国城市化的大进程,原本荒郊野地很快就成为了城市核心,光是倒一手地皮也能迅速发家致富。
简萌有现实世界的经验,大致知道那些城市房地产发展的特备火爆,也知道哪里有坑,看冯实英一脸虚心求教的样子,不免又多说两句道:“我一直坚信,英雄不问出处,豪情不求末路。你有心,有信任你的团队,早晚能心想事成。如果将来你们真有拿地的机会,差钱或者拿不准的时候,可以找我一起帮着参谋参谋。。”
自己账上就剩下几万块,参股的公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出现金分红,要分估计也不会分太多。毕竟公司还在初创期,盈利也要继续投入才能更快强占相应的市场领域。简萌现在这就是在说空话,要钱她没有,最多是动嘴出主意,或者还可以介绍他给家财千亿的戚自立认识。不过她也没觉得冯实英能那么快就有机会去拿地皮。
简萌随便忽悠的几句,让冯实英如获至宝。他只觉得听店主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豪情万丈,也难得信心满满,想要大干一场。
从简萌店里出来之后,走到一处角落没人注意的地方,他才从兜里拿出来一个磨损的特别厉害、老旧不行的n牌手机,将刚才用脑子记住的简萌的手机号输入进去。刚才他实在是没好意思当着那么体面的美女拿出自己这个像是垃圾堆里捡的破手机。
这手机其实也不是他买的,是他叔去年淘汰给他的,每个月话费他叔给出。工地上其他人很少会买这个东西,因为用不着,老家村里就村长家有一部电话,有急事才打一下。也就是他帮忙跑腿拉货,迎来送往,给各种关系方请客送礼,总在外边跑着,这才需要个移动的电话。
其实不用录入到电话中,冯实英早已经将简萌的名字和手机号深深烙印在心上。
他们这些做工程的,尤其没什么文化的,在甲方面前常年装孙子,对供货商一般也要赔笑哄着便于多赊几个月的账,总之被人嫌弃土、泥腿子是常事。农民工说的就是他们,身上带着土灰,油漆点子斑驳一片。大城市里坐公交,有空座都宁愿站着不敢坐下,怕给座位弄脏了被人嫌弃。
他根本想不到今天能被请入这样雅致的店内,用那么精致的茶杯喝茶,有那么温柔的美女对他说了那么多鼓励的话。
这似乎印证了他前几天做的那个神奇的梦,梦中有个神仙说,往东走,他能遇到一个可以改变他命运的女人。梦里一切都那么不真实,神仙说的话很多,他一觉醒来就记住了这句。
这个叫简萌的女人的确与他以前能接触到的那些女人都不同,不仅长得漂亮,还那么有见识。在她的眼中看不到鄙薄之色,只有期待和鼓励。就仿佛他真的能做成大事,成为受乙方追捧的开发商。
冯实英走后,简萌又看了一会儿书。
整个上午,简约都没来,据说是在新租的房子里和付东强忙公司的事情。那边付东强说他做饭,会照顾好简约。她便在店里的厨房,只做了自己一人份的西式午餐,意大利面配上小番茄,外加烤红肠,就在店里随便一个人吃了。
从中午饭点开始,店内的客人三三两两的进来,她也没有了上午的悠闲。
忽然门口停下了一辆高档小轿车,司机停好车后,下车绕到后车门,拥戴着洁白手套的手打开了车门,里面才慢悠悠走出了一个中年人。
这人戴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穿着考究的西装,手腕上的表是奢侈品接近百万,脚下的皮鞋一尘不染。不仅开车门,连进到这家店,推开门都是司机给弄,感觉这人特意营造的是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气。
但这人的面相之中透着一种让人觉得并不舒服的阴郁气质,简萌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他不开心。
虽然她开店迎八方客,不过这种人显然不是店里的消费档次能满足的。按道理那种几百万的豪车也不该停在这种旮旯小地方,万一再让自行车给刮蹭了,可赔不起。
那人偏偏走到了吧台前面,细细的眼睛透过镜片,挑剔的看了一眼摆在台面上的手写饮料单子,嫌弃的皱眉。
简萌猜测这人大概是不会喝这种便宜的饮料。
那人果然没有单点饮料,而是让司机拿了30元钱,算是进店的人头费。他开口,声音没有温度的说道:“不用拿饮料给我了,我只在你店里坐一会儿就走,不过想问你打听个事情。”
简萌心内升起一股不详的感觉,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有点毛骨悚然,她才不想让这人在店里坐下,于是不卑不亢的答道:“如果只是几句话的事,你们也不用交钱。”
“你店里这会儿也没什么客人,难道不欢迎我们坐坐么?”金边眼镜男似乎看出了简萌的态度不太像是普通开店的店主,他反而更来了兴致,找了个卡座坐好,司机却只是垂手站在了边上,“我不喜欢与美丽的女士站着聊天,如果你能对我接下来的问题有任何线索提供,那我必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