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听见了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却一如既往地好听,沙哑里夹杂着性感,有一股子清凉的劲儿,让人抗拒不了。
他说:“请让一让。”
语气里没有情绪起伏,平波无纹。
梦婉的心忽地一紧,他声音里的凉意这才抵达她的意识一般,透着冰冰的气息,缠绕着她的心口,似一盆凉水从头泼下来,浇灭了刚才那一腔火花和热情。梦婉终于用尽力气,睁开眼睛,就像做了一场冗长的梦境,所有的情绪在梦境里幻想却在现实中存亡……
“你挡道了。”
在梦婉鼓足勇气,准备抬头看向他的时候,贝铭威说了第二句话。
他说,你挡道了。
他的声音没有情绪起伏,却让人听出了冰冰凉凉的气息,梦婉在他这一句话里,突然就丧失了勇气……因为那些能想得到的与他相关的过往里,他从未这般冰凉。于是,她往边上挪了挪,见他仍是站着不动,她又挪了两步。他立刻抬脚越过了她,他的衣服几乎快要擦着她的,走过的时候,带起了一阵微弱的细风,全扑在梦婉脸上。
他身上的香水味,是她熟悉的楠木味道,dsquared2hewood。
不,应该是……曾经熟悉的味道。
这一刻,这一味道被唤醒。铺天盖地席卷着梦婉的鼻息。她很想跟他说点什么,哪怕是叫他一下,就叫一声也好,可是她声带卡得紧,发不出声来……
车门在身侧被重新关上,梦婉听见贝铭威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开车”。
车子立刻驶离,越来越远。
高度紧张之后,梦婉终于绷不住,身子歪了两下,跌到地上。
虽然心底抗拒再见面,可还是偷偷想过无数种再见的场景,唯独现实版这一种再见的场景,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一直以为就算再见到他,她也可以高傲地甩头就走的,一如当年那般决绝。
没想到,她居然这般丢脸,见到他就走不动道。
而他,俨然将她当成了陌生人。
很好!
梦婉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不想自己再这么狼狈不堪。站起来,她才知道自己有心无力,脚步就是走不稳,踉踉跄跄的。到车子也不过是几步远,她却感觉自己走了很久。
原来再见,就算只看了一眼,还是花光了所有力气。
拉开车门,她将自己塞进车子里,静静地坐着,不想动,只想坐一会,可是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全是刚才贝铭威那冷漠十足的样子,想起来就心脏发凉。
贝铭威,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这般冷漠……
宾利欧陆,依旧是三年前那辆车。
贝铭威随意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司机从后视镜偷偷望了好几眼,安静的封闭空间里,似乎掉一根针都能听到声响。司机在安静的空气里,明显听出了老板气息不稳。但是老板不出声,他也不敢出声。
刚才那个女人,明明就是毕梦婉,boss的前妻。这三年离异之后,老板几乎不近女色,日日将自己泡在工作里。一直以为,贝大boss是忘不了前妻,依旧在痴痴等待。
可是刚才为什么两人要装作互不相识?一个愣愣地站着没任何反应,一个却淡定地让对方让路,就像跟任何一个陌生人说话那般,连情绪都没有。
boss看到前妻连句招呼都不打,难道是真的已经死心?
之前是他猜错了?
“掉头。”
愣神间,从后座飘过来两个字,司机明显被吓到了,不自觉问了句:“啊?”
贝铭威忽地睁开眼来,重复,“我说,掉头!”
语气里夹杂了冰渣子,凉飕飕的。
司机哪敢怠慢,立刻急刹车,然后调头回去。
“停车!”
在距离大厦百米远的时候,贝铭威又发话。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行道树浓密的枝桠伸到街灯上,挡住了一些光线,将车子淹没在树影里。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大厦前的景物,且隐蔽。
梦婉的车子还停在那里,静静地,像是没有人的空车。
贝铭威知道,梦婉就坐在里面。他忍不住想,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他多想硬下心来,装作陌生人,不闻不问,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可是刚才,他忍不住对她说:
“请让一让。”
“你挡道了。”
八个字,轻轻地勾出了那些过往,猝不及防。
车子刚离开,他就想要停下,可是又不甘心这么快就心软,于是一路沉默,闭着眼,心里乱麻麻一片。只是最终,还是想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