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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鸣心里的那个人 2

家善她,她不需要任何人。是真的那种不需要。你在她的世界外面看着她,根本找不到可以进入她世界的方式。在医学院读书的时候,她课余学德语,还要做兼职。你知道医学院的学生有多忙吗?一天8节课,晚上还有实验课。要复习、要看书要考试,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时间去做其他事情。之后,我们分到一个医院实习,我很高兴。想着终于有一个机会可以照顾她,至少上下夜班我们可以一起走。但是你知道吗?她的专业知识比我强,胆子比我大,她那么厉害,几乎找不到弱点。连导师都说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拼命学习,跟着导师听讲座做实验,希望自己能做得好一点,多学一点,有一天可以和她并肩作战。可是…她走得太快了,我即使跟得上她的脚步,也靠不近她的心。

说到这里,张一鸣停住了,林晓愚问:为什么她那么努力,为什么那么辛苦。她爸爸不给赡养费吗?

张一鸣抬起头,说:因为她有一个家要支撑,也许刚开始是支撑,到后来,她就想逃离了。他们被父亲抛弃后,一直跟母亲生活。她的妈妈是个永远有状况的女人,也永远跟男人有说不清的关系。读大学的时候,她经常很晚了还骑车出去接她妈妈。听到她晚上出去的动静,我会一直把房间的灯开着,至少她回来的时候,有一点光亮。她弟弟,挺争气的一个小孩,非常聪明,家善特别疼他,只有跟家和在一起,家善脸上才有笑意。可是,有一次家善打工很晚才回来,家和在路边等她,出了意外。

张一鸣停下来,眉头皱得紧紧的,他有点发抖,摸了一根烟出来,点燃,抽了几口,接着说:认识她那么久,我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隔她那么近。我在窗边看着她和阿姨烧纸钱。后来她妈妈进屋了,她一个人在外面。那天的月亮特别亮,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很清楚。她蹲在那里,脸埋在膝盖里。我鼓起勇气走出去,都走到她身边了,却不知道怎么喊她好。大概是感觉到有人走过来了,她仰头看着我,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那时候我什么都忘了,蹲下来抱着她,她靠在我肩膀上,哭得特别绝望。那种哭声我一辈子都记得。我不知道一个人经历了什么样的痛才能哭成那样。抱着她的时候,她抖得很厉害。我说,哭吧哭吧,家善,没有关系的,哭吧。她抱着我,越哭越大声…

张一鸣似乎陷入回忆,一支烟拿在手里,任它徐徐燃烧。半支烟烧完,他把烟灭了,转头跟服务员说:加杯水。

他喝水的时候,林晓愚问:那后来呢?

后来,她去德国专攻心内科的博士。全亚洲只有三个名额。家善走了之后,我觉得学医对我来说不再有任何动力。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在状态,甚至想辞职。直到有一天,我导师去德国开会,她托导师给我带回来一支听诊器,这支听诊器上面刻了我的名字。张一鸣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他说: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决定在这里等她,我觉得总有一天她会回来。

你这么肯定?

德国那家医院有个分研究所在我们医院,中国唯一一个。所以我猜,有一天她会回来。

万一,她不回来了呢?林晓愚小心翼翼的问。

张一鸣想了一会儿,说:我一直想对她好,一直希望她能停下来,到我身边休息一下。可是,我发现当一个人把自己武装太久,她就卸不下盔甲了。你要她卸下盔甲,除非连皮带肉一起剥掉。可我,舍不得她疼。所以,我只是等,但不要求她。

林晓愚完全被他的故事震撼了,坐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张一鸣伸了伸懒腰,说:哇,我太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

为什么告诉我啊,张一鸣。

为什么?因为投缘呗。我相信缘分,老天爷让一个人出现在你身边一定有他的意义。我觉得你能成为我的朋友。

林晓愚哈哈大笑,点点头说:谢谢你张一鸣。刚开始我还以为你要追我呢,现在我放心了。不过,你怎么就呆在急诊室那么没出息。人家回来的时候你好意思面对吗?

那可是我自愿去的,不是被流放。在急诊室啊,每天看到那些突如其来的伤口、鲜血甚至死亡,我才能练就成一个对着什么结果都不意外的人啊。

他是笑着说的,林晓愚听着最后一句话,心里一下子涌起悲伤。张一鸣懂得什么是爱,他让他爱的人追求她心安的方式,他甚至不给她任何压力,他只是希望有一天她累了,他能做那个保护她的人。在爱里,所谓无私,所谓自由,应该就是张一鸣这样,不去伤害,不去影响,不去阻挠,在背后陪着她努力,看着她成长,谁说这不是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