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安若瑜的讲述,金凡恪频频点头。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前几日的见安若瑜父母,会是那样一种轻松而其乐融融的场景。并不是因为她能力非凡,是父母的开心果,更多都因为安若瑜多年来的前期工作做得很到位。而这些方法中,陪伴,疑是很重要的一点。
随后,安若瑜总结道:
“你父亲看似古板倔强,内心却是极细腻的人。多年来他孑然一人,过往的你虽在他身边,却因着叛逆、有主见、缺乏沟通而约等于不在身边。紧张的家庭关系对你而言是痛苦,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他看着气质悠然,丝毫不像奔六的老人,可是他的满头白发怕是孤独和沧桑的写照。”
听到这儿,金凡恪心中一顿。他仿佛听到心中有个酸酸的声音,似在哭泣。属于金凡恪的那部分记忆告诉他:父亲以前可谓是“冻龄”,然而他的头发,却是几乎在一夜间变白的,现在想想,便是在他执意要进娱乐圈发展,甚至以断绝父子关系相威胁之时。
“所以,我用条件换他一句原谅,不过是希望给你们俩一个台阶,以便你有更多陪伴他的机会。这种陪伴,或是有形的,或是无形的,但你一定要让他感受到!”
金凡恪双手交握放在鼻下、双肘撑在桌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严肃。
半响,他点点头,抬眼看着安若瑜,认真回道:
“明白,很重要,我会想办法。”
见状,安若瑜心中欣慰,但碍于上班时间临近,她暂且收起话匣子,直到在上班途中才说出了第二个关键词:“包容”。
安若瑜认为老人都像小孩,才会有“老小孩”一说,因此老年人常常会出现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越难沟通的情况。就像她的父母,虽以高级知识分子著称,一位是教授、一位是高级工程师,却依然没有逃出这样的规律。
以前他们还只是玩笑间问她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可去年滞留韩国时,他们甚至会说出:“只要不是同性恋,异国恋什么的都接受!”,让她哭笑不得。
所以,安若瑜打心底觉得:老人的初衷往往都是好的,只是沟通不够,往往导致信息不对等。他们看似固执、甚至不可理喻,其实不过是对未来的忧虑、惶恐的无力感,激发了内心更多的自我保护。而事实上,老人们因为经历得多了,想要守护的少了,心容易变得更软。
所以如果能用一种包容的心态去对待他们的想法,甚至偶尔稍稍“斗智斗勇”,事情便会豁然开朗,变得特别不一样。
“安氏姐姐辅导课堂”在车驶入地下停车库时结束。
说出心中所想,安若瑜心中畅快,金凡恪亦收获满满。他停下车,看着安若瑜,深情道:
“小瑜,我明白了,谢谢你!”金凡恪的道谢,是替两个人说的,金凡恪和靳云至。
但见如此郑重其事的道谢,让气氛有些凝重,金凡恪失笑地摇摇头,调侃道:
“现在我终于觉得你的确是姐姐了!”
闻言,原本还在欣慰点头的安若瑜顿时脸上一僵。因为之前在金凡恪面前,她动不动就用姐姐的身份,想让金凡恪认清她比他老的现实,以期将金凡恪吓走。
然而,事实证明,在金凡恪的心里,年龄根本不是问题。
看着轻抽嘴角、估计下一秒便要开口回击的安若瑜,金凡恪急忙赔罪道:
“快去上班吧,我今天训练任务不重,下午还来接你。晚上咱们好好策划一下,明天可是母亲节哦!”
闻言,安若瑜瞬间平息了火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算是应下。她自然没有忘记母亲节,对自己的母亲肯定是会有所表示的,但是眼下多了一位需要关心的人——金鳞,这个多少年来既当爹又当妈的独裁者。如金凡恪所言,明天的母亲节怎么过,的确需要好好策划。
关于母亲节,金、瑜二人想到了一切。除了定好了时间,并向各自的家人报备后,他们便窝在家里准备礼物。
漫漫长夜,灯光下两个相偎的影子,说不出的温馨与惬意,全数记录在属于这一日的自拍照片里。
而这一切,都为了翌日,也就是金、瑜恋第70天,也是安若瑜以为自己和金凡恪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母亲节。
对安若瑜而言,以往的许多个母亲节,她都是独自回家陪父母过。虽然她很想带靳云至一起,虽然她也曾提出过建议,但最终还是以尊重靳云至固执的决定而计划告吹。
对靳云至而言,从小没见过母亲的他,对母亲节并没有特殊的感念。只是每一年的母亲节,当安若瑜问他是否考虑一起回家见她父母时,他总是心中一紧、一酸,然后便摇摇头。他知道这不是安若瑜想要的答案,但是他依然觉得还没到时候,还没到他认为满意和成功的时候。
是以过去的许多年里,每一次都是当安若瑜离开家前往父母加时,金凡恪便更加疯狂和忘我地编写新程序,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忘却一切。
然后,他会趁着安若瑜还未回来之前,悄悄地去安若瑜父母家楼下,仰望楼上对着空气说:“阿姨,母亲节快乐,谢谢您和叔叔将安若瑜带到这个世界。”
说罢,他低下头匆匆离开,前往自己成长的福利院,捐上一笔爱心资金,再和院长、社工们说上聊聊数语。
这,便是属于靳云至记忆中的母亲节。
对真正的金凡恪而言,母亲去世很早,小时候的他,对母亲的印象都不深刻,对母亲节更没有太多的感念。而当他知晓母亲节这种节日存在之后,已是进入青春期。那时候的他,一心考虑的都是如何在金鳞的高压强逼补习数理化的政策下,逃出去玩音乐,是以从未想过那个专横、霸道、独裁的父亲,其实多少年都承担着母亲的职责,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
现如今,他只剩躯体,除了属于他的记忆外,他连独立的灵魂都没有,却因着天意,要补上这特殊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