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养娘子笑着问她:“连酒都不肯劝的美人,脑袋又有什么用呢?”
侍卫抽出了刀,指着她们,刀刃处隐隐有血痕。
阿蚌和乔娘没有选择的余地,颤抖着走向那盛大的宴席。
王宰相怜香惜玉,在美人劝酒中已醉。
王大将军冷冷地坐在席间,滴酒不进,也不将被斩的美人放在心上。
乔娘被逼着先去给王大将军敬酒,原本伶牙俐齿的她早已怕得说不出话来,平日里很稳妥的双手也抖个不停,倒满一杯酒却洒了半杯。她颤抖地将酒递给王大将军,未语泪先流:“请喝这杯酒。”
王大将军看都不看她一眼。
乔娘绝望地哀求:“求求你,我只有十六岁。”
王大将军嫌弃地推开了她的手。
王宰相不忍,劝道:“这是个孩子,你的心莫太狠,喝了吧。”
王大将军嗤笑一声,说:“他杀自己家里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石大人笑着挥挥手,仿佛让人撤走一个不值钱的杯子。
绝望的乔娘被拖出了宴席,期间她哭着求王大人,求石大人,求教养娘子,求侍卫,求可以求的一切,可是没有用……
稚嫩的花骨朵被北风吹落,再没人知道她绽放的模样。
教养娘子用戒尺点了点阿蚌的肩膀。
阿蚌知道,凋零的时候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擦干泪,接过酒盘,用平生最大的勇气,走上这条必死之路。
仙乐飘飘,歌舞如梦,蜡烛的香气和夜明珠的珠光将这条路衬得像人间仙境,可路下埋着累累尸骨。
忽然,在石大人身边服侍的绿珠缓缓起身,在石大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待石大人颔首后走下席间,朝宾客行了一礼:“王大将军看不上金谷园的美酒,石大人深表歉意,命妾身舞上一曲,为您助兴。”
据说绿珠歌舞冠洛阳,石崇轻易不让外人观。
宾客们纷纷叫好,王大将军总算有了兴致,不再把注意力放在酒席间。
笙箫声起,绿珠羽衣飞旋,恍如月宫妃子,再多的明珠光彩也夺不去她的颜色。
宾客都痴痴地看着绿珠,王宰相手中的酒杯倾斜了,酒沾湿了衣襟也恍然不知。王大将军也看得失了神。那叫孙秀的色鬼,眼睛都快粘在绿珠的身上了,险些把酒喝到鼻子里去。
石大人见大家丢丑,哈哈大笑,一时间席间气氛热烈,其乐融融。
教养娘子最是知趣,见大家无心喝酒,便撤回了劝酒美人。
绿珠今日舞兴高昂,整整跳了三曲,直至散场。
阿蚌死里逃生,庆幸不已,感激不尽。
伍
两日后,绿珠因想念家乡而茶饭不思,石大人陪她在花园散心时“偶遇”阿蚌。绿珠听阿蚌说话口音,“发现”是同乡,三言两语聊下来,很是喜爱,石大人便将阿蚌调到绿珠身旁,慰藉宠妾的思乡之情。
次日,有美人成功走过象牙床,石大人守诺,赏赐明珠百颗,夜宿在她处。
绿珠说石大人不来,心里烦躁,故遣退侍女,只留阿蚌给她唱些家乡的歌谣。
侍女们替绿珠更衣卸妆完毕,便井然有序地离开了。绿珠迅速从榻上起身,面上流露出担忧,她连声问阿蚌:“你为何会来金谷园?阿海哥呢?他怎舍得让你来这种地方?”
绿珠褪下华丽的外衣,昔日的珠娘又回来了。
阿蚌有些想哭,她先朝绿珠深深行礼,谢过救命之恩,再道:“不是……”
绿珠急问:“你该不会是被人贩子拐了吧?”
阿蚌嗫嚅道:“不,家乡水患,颗粒无收,所以我卖了自己。”
绿珠惊讶极了:“阿海哥不是行商发了大财吗?”
阿蚌沉默不语,眼泪一滴滴往下掉。
绿珠再次追问。
阿蚌方道:“商队遇到劫匪,父亲和哥哥都死了……”
绿珠愣了半晌,待听明白阿蚌的话后,她身子一斜,竟晕了过去,醒来后整个人都瘫软了,看着床帏愣愣地说不出话。
如今的阿蚌已不再是年幼的孩子,经过乔娘的事,她明白了绿珠的无奈,也明白了绿珠的心。
阿蚌哭道:“你离开时说的话都是骗人的,对吗?”
绿珠沉默不语。
阿蚌问:“你故意说不喜欢哥哥,是害怕他不死心来金谷园找你,对吗?”
绿珠依旧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