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念拿着那细长的利器,尖头已经抵到了安宛细嫩的皮肤,就在她胸口的地方。
狭窄的房间,昏暗的光线,安宛觉得自己的大脑快要缺氧了,她的眼前开始出现了模糊交错的叠影,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撕扯着撞开眼前的人。
“我要出去,我要活下去,简念你这个疯子,你这个恶魔,你已经死了,死了,都死了……”
“难怪你妈不要你,难怪你爸嫌弃你,你就是个怪物,是个被诅咒的存在。”安宛跌撞到另一个角落里,拼命扒拉着门。
简念有些不解,上去拉着她的手,拼命把她往自己面前转,逼着安宛看她:“我不是怪物,我有救的啊,是他们不救我啊。”
“你看,我除了脸上有疤之外,哪里跟别人不一样了,开心了会笑,不开心会哭,生气了会骂人,动怒了也要打人,你瞧,我多正常啊。”
挣扎中安宛受伤的脸显露在光影下,一道醒目的疤痕突然刺痛了简念的眼。
猩红张狂,像是养在她脸上吞噬人心靠吸收恶意为生的恶魔。
她眼里的神情突然一变,下一秒,仿佛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她抚上安宛的脸,轻柔地说到:“我有一个很好的整容医生要介绍给你,阿念。”
安宛张着嘴巴摇头,“我不是,我不是简念,你才是啊,我不是……”
“不用担心,妈妈跟医生的关系很好的,你别听之前医生的,那些都是庸医,妈妈问过这个医生了,说不用等一年,明天我们就可以做手术的。”
安宛全是眼泪,拼命摇着头说,“我不是简念,我是安宛,我是安宛……”
简念仍然继续说道:“等一年,我们怎么等的起呢,一年过去了,谁还记得我们呢。”
“广告、代言,甚至下部剧,妈妈都已经给你接好了。”
“乖乖进手术室,床上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简念用手指揩去安宛脸上的血痕,“进手术室了,快点!”
安宛崩溃地大喊,脸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抱着胸口蹲在地上哭:“不是的,不是的,不能进手术室啊。”
“为什么呢?”简念呆呆地看着她,“你知道些什么呢?”
“是骗人的,那个医生是骗人的,根本救不了你,根本救不了你啊简念。”
安宛的心理防线完全崩溃了,好似在这一场对话里,她真的变成了简念。
她见过小时候的阿念,听大人说过她的故事,那一些经历都印在她的脑海里。
那一瞬间,她共情了儿时的阿念,顿时觉得心里有万千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心房。
沾满血色的白纱布,刺鼻的消毒水,病房老旧的玻璃窗被风吹的呼呼炸响,围着她操刀的医生连哪把是手术刀都分不清。
安宛只觉得浑身一阵害怕,她宛如那个时候躺在手术室里的简念,动弹不得,彷徨无助,而且她清楚明白地知道,这个手术的必然结果——
原本等一年后利用自身恢复系统恢复后再做的手术却被强制提前了,造成的直接原因就是由暂时性的疤痕变成了永久性的疤痕。
这场手术在往后长达十二年的时光里,近乎一个孩子所有的青春的时间长度,来消化这个大人犯下的错。
安宛看到简念的内心中用最后的坚强拼筑的青春里,有一面碎成残渣的镜子。她每天夜里在梦中醒来,用胶水拼好所有的碎片,到了白天的时候,对着这个世界反射着她微弱的光亮。
没人在意她残缺的心,千疮百孔地无法拼凑。
简念站在那光影下,看着安宛痛哭流涕,久久不说话。
四周没有一丝风,空气里是陈旧的灰尘味道,不知道是不是楼上的宴会厅,传来了一阵悠扬的钢琴声。
隔绝千万人群,清晰地传到简念的耳朵里,像是儿时她靠在窗外听到的自由的曲谱。
她麻木的手指跟着那节奏,轻轻地颤动着,好像在心里,默念那乐谱。
许久之后,简念才说到:“阿念,你想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她把手上的簪子递过来。
把头埋在臂膀里的安宛抬起发丝沾着泪水的脸,她看着此刻安静的简念,站立在那个光圈里,脸上没有哀伤的表情。
安宛脸上满是绝望的表情,她攒了力气,站起来夺过她手里的簪子,就要往自己的心脏扎去。
她是简念,是痛苦的简念,是不想活的简念,是没有牵挂的简念,是恨这个世界的简念,是恨自己的简念。
安宛把簪子对准自己心脏的一瞬间,门突然被一声巨响炸开,而后,从门后出来一个人,顾不及里面的情况直接把安宛踹在地上。
池砚破门而入,紧跟在后面的还有随之而来的白逾。
白逾见到眼前这副场景,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脸上有几道血痕的姑娘披头散发地倒在地上,手里有气无力地在说些什么。
立在屋子那正中光源下的那个姑娘,却高傲孤洁地像只天鹅,面对这幅场景却毫不动容,好似把所有的七情六欲都抛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