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念只听到他如是说。
她的身体像是得到了指令,大脑开始飞速旋转。
昏暗的教室,头顶上一直旋转的电风扇,写起字来吱呀吱呀响的黑板,楼道里永远无法安静的课间时刻,以及她伸出半只脚就能从学校的顶楼感受到的自由。
可惜她不是鸟,没法纵身一跃。
流言蜚语像是一张不带喘气口的巨网,密密麻麻地把所有对于成长的幻想钳制。
六一暗恋班长,少女笔记本上的心事被青春期肆无忌惮的少年发现之后,在学校里引起了一场大型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大会。
她常年在学校门口卖麻辣烫的父母赶到学校里,指着她的脊梁骨给当大学教授和公司董事长的班长父母跪下道歉。
少女初开的情窦,灌满了社会阶层分化而来的指责。
那些对她难言的情绪冠以的恶名和对她长着胎记低声诅咒的恶语,像一辆装载着数亿吨计的负能量火车,从她脆弱的灵魂上呼啸而过。
只剩碾碎的躯体残壳。
六一有一张带着天生的胎记的不完美的脸,简念懂她的自卑。
六一现在正在教室里,她的面前,有一个人直挺挺地正躺在地上。
那是毫无生机的她自己,躺在一瘫猩红里。
此刻她的灵魂却坐在躯体的边上。
简念在这场戏里,就是这个灵魂。
试镜的戏份,只有这么一个镜头。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脸上有一种难以表达的笑意,不像是对这个世界有怨恨。”
那是什么呢?
龚导演没有表情的脸盯着她。
他要一个笑容。
那无尽的谩骂,和被家人的抛弃,以及十几年身边所有否定的声音,都让她再一次理解了感同身受。
“简念,你没用了。”
简念学着很多人,在心里对着自己躺在一旁的躯壳说道。
“你没用了。”
她开始绽放一个笑容,嘴角上扬,转过半个脸,脸上的伤疤在那上帝俯视一般的光照下如此明显。
她的嘴在笑,但她的眼睛却在哭。
她只是无声地瘫坐在地上,保持了十秒钟的不眨眼。
最后,眼角一滴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
那一滴眼泪,落在一个人已被野火燎原烧的枯败垂死的灵魂荒原上。
那泪里流淌的冰冷,顷刻间浇灭了蛇信子吐焰般的火苗。
只剩一阵柔软的风,从那片荒芜上轻拂而过。
……
简念出来后。
“怎么样?”
林含赶紧上来问了
“有几个镜头?”
简念有些木纳的摇摇头。
林含看了简念这副样子,心里有了准备,只能给自己打气,却又像是安慰简念道。
“罢了罢了,没几个镜头的角色就算了,咱不稀罕。”
简念还是摇摇头,对上林含的目光。
“林姐—”
她明显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是主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