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寒霜满天。
穿梭在凛凛朔风中,孟婆拢了拢裙裳,仍觉侵风裂骨般的阴寒。
这便是冥界第一处不好:一旦月落,便如进了极寒之地般隆寒。
故而,冥界之民皆是据月之升落而决作息的,月出而作,月落则息。
思及此,孟婆不由环顾四周,寂寥的阴街灵风阵阵,竟无半个灵影。
却唯有她,每每在这百年集中轮回之际,都会劳碌到月落仍不得休息。这些尚且不言,虽无功劳难道还无丝毫苦劳,为何竟要将她逼到被撤职的地步?
孟婆咂了咂嘴,想到往后没有烛香糕的日子,顿觉万分委屈。
此刻,她心中唯一所想便是要去那判府,寻着罪魁祸首——崔钰问个清楚。
如此,携着满腔怒火,孟婆一路风风火火,直奔着判府而去。
待看到隐在浓雾之中的大殿时,她只觉满腔恨意顿起,眼中也随即窜起簇簇火苗,直要将眼前的大殿烧个干净方才作罢。
于是,不待殿门处的阴差通报,孟婆便直接越过迎上来的阴差,咬牙切齿地向着大殿内行去。
但,就在她踏上台阶的瞬间,紧闭的大殿内却陡然间传出了问话声,声音掷地铿锵,冷凝而幽涩。
“具体时日可有推算出来?”
孟婆不由住了脚步,而后僵立在原地进退不得。
她自是识得这声音的主人,崔钰。
而听这语气,此刻他定然正在议事,她还是稍后再来吧。
其实,冥界灵民皆言她孟婆飞扬跋扈,殊不知,整个冥界最为蛮横无理的便要数这位受万灵敬仰的崔判官崔钰了。
只是奈何他平日都披着一件名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外衣,却是苦了她孟婆,不仅要在私下时时受他压迫,还要在人前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背着一身的臭名。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发出正义的挑战,但直至今日,她想起那件事来都觉得心有余悸。
思及此,孟婆抚了抚还在自己项上的头颅,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而从那以后,她便总结了一条戒律:万不可在他议事之时绝不能听墙角,即便是砖角也不能靠近。
但,事情似乎总是与愿望是相违背的。
还未待孟婆转身,苍老喑哑的声音便再次传了出来,“百年为难,千年为劫,终不出其右”
“进来吧,”崔钰的声音也紧随其后响起,似是急于打断前者的话。
无法,她只得拾级而上,待重重地吐口气后,方才推门入内。
只见一位老叟赫然立于大殿之中,他浑身着黑,佝偻着身子望向推门而入的孟婆。
如同彼岸花般绚丽的迤地古朴长袍隐在玄色纱衣之下,白皙的姿容比之倾城更甚,额间紫色的印记为女子的魅惑增添了无上的高贵气息。
这才是孟婆的真容,掩藏在灵瘴术法下的惊世容颜。
只是,那悉堆在眉角边的戏谑,顿时将这份庄重之感全然隐去,竟生出了几丝诙谐之感。
老叟收回目光,面色稍显沉重地一面微微摇头,一面抚着白色的须发,却始终未曾多言。
接收到如此怪异的目光,孟婆自是诧异无比,不禁垂首打量了自己一番,却并未发现任何的怪异之处。
“本判官知晓了,你下去吧。”
就在她准备直接开口问老叟时,上首的崔钰却突然开口。
判令一下,只见那老叟向着端坐在上的崔钰微微俯首后,瞬间便消失在大殿之内。
见此,孟婆不由一阵怔愣,直到崔钰再次出声她方才反应过来,而后继续前行。
抬首,只见崔钰着了一身猩红绣袍,长身斜坐于书案前,一手不断的扣着案面,一手撑着如冠玉的面容,耳畔散落着从华冠中垂下的墨发,黑亮如漆的双眸则紧盯着步步走近的她。
“你这听墙角的癖好何时能改改?”
就在孟婆走到书案下首立定时,崔钰却突然出声调侃道。
“是,”闻此,孟婆却也不敢恼,只得虚心接受着,待微微行礼后她便一本正经地回道:“这不是为了配合您老吗?”
崔钰自然也听出了其中的嘲讽之意,不由大笑起来,“不错,孺子可教。”
“既然崔判官也觉得可以教,”难得听到崔钰的赞赏,孟婆自是赶紧拾起,但随即,她怒色顿起,双眼也几欲喷火,“为何又要将我撤职?”
这,才是她来此的目的。
虽说她不敢明面上同崔钰置气,但过问一下原因总是不为过的吧。
况则,毕竟有这近千年的相处,对于崔钰的脾性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自是知晓用那种语气不至于惹怒眼前这尊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