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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深夜树林,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忽而,叶成蓁嗤笑,“说得像是我没救你似的。”

她抬手将药粉往清理过的伤口处撒了一遍,也不管匀不匀,看着差不多了就合上盖子,拍了拍陈飞扬的肩膀,提醒他,“好了。”

陈飞扬扭头,圆圆的眼珠子满是疑惑,“这就完了?”

叶成蓁挑眉,“不然呢。”

“难道不包扎一下?”陈飞扬继续疑惑。

叶成蓁一副你在做梦的表情,指着披风提议道,“材料在那,你可以自己动手。”

她人已站起,便是打定主意不再出手。

陈飞扬大受打击,宛如被负心汉欺骗的无辜少女,张口质问,“这就是你报答救命之恩的方式?”

他冒着性命之忧挡下攻击,换来的只有清理伤口撒伤药,简直闻者流泪听者伤心。

“是你自己说的。”叶成蓁摊手,“男女授受不亲。”

发出去的回旋镖最终打中自己,陈飞扬哑口无言,恨恨抓过披风,兀自裹紧,挪到稍远些的地方坐下休息。

凉风夏月,蝉鸣蛙叫,奏出一首催人入眠的歌谣。

白日里奔波逃命的紧张在此刻放松下来。

叶成蓁布置完防御阵,就见陈飞扬屈膝而坐,用手撑起脑袋,头似小鸡啄米般向下又扬起,在睡与不睡间来回挣扎,循环往复。

“醒醒,要睡觉躺平了睡。”叶成蓁抬脚踢了踢。

陈飞扬迷迷糊糊虚张开眼,嘴里嘀嘀咕咕似是在反驳,没等叶成蓁细听,他就顺势往旁边一歪,四仰八叉地躺倒在软垫上,合上眼睛,已入梦乡。

那双层软垫本是叶成蓁给自己准备的,被他这么鸠占鹊巢,哪还有地方睡觉。

她抬脚又踢了踢,本想让陈飞扬换个地方,那人扭了扭身子,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囫囵吞枣似地叫了声“疼”,随即委委屈屈呜了起来,像是有什么诉不完的苦楚。

说起来陈飞扬这个主角,当得也是相当辛苦。

小小年纪娘早逝爹半疯,还未成年就被断出资质差惨遭退婚,后来家族被灭,一个人带着表妹挣扎求生,将人间冷暖尽数尝了个遍。

纵有主角光环保证他光明未来,却也得自己一步步淌血走过,个中滋味不足外人道。

见他可怜至此,叶成蓁歇了跟小孩抢床铺的打算,自己寻了棵就近的高树,倚着树干小憩。

夜已至深,大衍天晟弟子得了答案,心满意足地恭送苏星闻离开,而后各自散去,继续寻找出口。

热闹的地界突然安静下来,被凉风一吹冷月一照,便出现了被残余妖力吸引而来的野兽,妄图在废墟之中寻找些能够补充精元的东西。

它们小心翼翼地探出爪子,还未等在废墟之上站稳,却被忽而传来的风斩断了四肢,连同鲜血与残躯一同被拖入黑暗中,连半点声息都来不及留下。

片刻后,一团黑影落在废墟之上,随即脱离地面,凝聚出个高大的身影。

他环视四周,扬起白到发光的手,打了个响扣。

碎成粉末的建筑残骸与尘土分离,似是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将它们重新拼凑粘合,在须臾之间内便已恢复至叶成蓁等人刚刚破阵踏足房内的模样。

三丈高神女像茕然独立于月华下,头望天,目观月,眉眼精雕细琢,神情栩栩如生,似是活生生的人站在身前,历经万载,未减半分风华。

围绕着神女像周遭,浮空悬着上百张相似画作,姿态各异,衣着各异,唯一相同的便是这些画作皆只画出面部轮廓,五官空白,未着半点笔墨,不知是不愿画上还是不能画上。

来人随手捞起一副画像,瞥见落笔处的云歌二字,留下一声冷笑。他仰头看向神女像,也不知想了什么,竟一掌挥出,亲手毁了自己重塑的神像,随即人遁入影中,泼墨般四散去。

须臾后,被强行修复的建筑失去力量支撑,轰然坍塌。原先能留些残垣断壁用以证明地宫的存在,经此番颠簸,却是连渣滓都不剩,只留个幽深的大洞,与月对望。

后半夜里林间静得出奇。

陈飞扬却睡得很不安稳。

人睡在野地,心里不踏实,连带着梦境也跟着染了鲜血,满目是陈家被灭门时的惨状,哀嚎声不绝于耳,声声断肠,句句质问。

他紧闭双眼,满头大汗,神色紧张。

梦里一脚踹飞蒙着面的黑衣人,大喝一声奔去救刀刃下的亲人。梦外双手甩开盖在身上的外袍,折腾着往旁边滚去,直接从软绵的垫子滚到带着露水的湿草地,耳朵贴着地面,感受到地底传来的震颤,整个人霎时清醒过来。

晨昏刚起,天色暗淡,远处雾霭沉沉山林隐匿,只有早起的鸟儿腾空而起,殷勤地搜寻猎物。

陈飞扬站在原地竖耳仔细听了一阵。

方才迷迷糊糊之中听到的巨震,此刻全然没有踪迹,一时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真有其事。

再往旁侧看去,更慌了。

树下空荡一片,哪有叶成蓁的影子。

难道我还在做梦?

陈飞扬半信半疑地往自己大腿上狠狠一拧,经不住疼痛,“哎呦”一声惊走无数飞虫。

碎石从天而降打在他后脑勺。

陈飞扬捂着脑袋转过身,就见叶成蓁像只蝴蝶似的,从树上飞下,走到他身侧。

“大清早的,嚎什么嚎?”

因是被人吵醒的,她神色颇不耐烦,只是声音还残留着刚清醒的朦胧感,削弱了白日里的冷静锐利,听到来倒像是少女的娇嗔,绵软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