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二十天时间,将所有的景色全部看过。
叶成蓁悬着心终于落下,甚至暗暗嘲笑自己想太过,怎么连苏星闻都怀疑上了。
在不眠舟上的遭遇,她不确定是巧合还是注定,便耐着性子把地图上所有标注的地方全部看了一遍,陈飞扬不知她想法,只当她贪图美景,沿途抱怨不断,可惜没什么话语权,只得撑起精神跟她奔波。
多去几处,他自己也得了趣,反倒比叶成蓁还要积极。
陈飞扬自小在猎城长大,猎城临奈川,是极寒之地。雪景甚美,耐不住日日看年年看,再好的风光都变得平庸,哪如南方万物盛开的景象好看。
此时正是夏末应秋,四季变化间隙,不同景点风光各不相同,直教陈飞扬大开眼界。
到了最后一个地点,是一片敞开的腹地,两侧山壁高耸入云,中间生长淹没脚踝的嫩草,有白色的兔子藏于草地中,也有不知是不是妖的牛羊散落其中,既警惕又悠闲地甩着尾巴,低头啃食野草。
秋后便是冬季。
哪怕妖兽亦残存着动物本能,会在这个世界大量饮食,储备肥肉以扛过冬季。
草间穿梭的兔子因此肥成一坨毛球,牛羊个个滚圆的身体,远远看去像是膨胀了数倍,瞧着颇有些可爱,尤其在被吓到后发出咩咩的叫声,柔到人心肠里。
这地方叫悠哉谷。
是有人特意设下法阵,驱逐一切靠近的妖兽,运来牛羊兔子等动物,任其在此地随意生长,啃食地上有些灵力的草木,生长出含有灵力的肉食,以方便主人时不时过来打打牙祭,算是圈出的养殖场。
在苏星闻的地图上,特别标注过。
这地方适合午后休憩,但不适合烤肉吃食。满腹地奔跑的牛羊等物均是有主之物,若是抓之吃掉待主人回来,少不了一顿斥责,还要被压着还债。注明:其债难还,望慎重。
“不知是谁弄出来这么个地方。”陈飞扬双手交叉拖着自己的后脑勺,躺在树下望着蓝天白云,笑道,“虽然比不过我们先前看过的风景,但躺在这里感觉也着实不错,好像浑身的烦恼都随着天边云卷云舒变得遥远。”他长吁一口气,“好久没有体会到这般悠闲的滋味了。”
叶成蓁四下走过一轮,这才走到他旁边坐下。
“是挺不错的。”
她心里想着事,人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陈飞扬扭头看她,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叶成蓁垂下的长发,被风吹起细碎青丝,柔软得一塌糊涂。
“你在找什么?”他蓦然发问,“我们每到一个地方,你的关注点都不全在看风景上,是有什么事情困扰?你若是信得过我,不妨说与我听听?”
叶成蓁看了他一眼。
陈飞扬不傻,她的异常举动瞒不过他。即便开始的时候以为她是在看风景,多到几处,多看几处,人也慢慢觉察到不对劲。
但他并未猝然发问,将疑惑积聚在心中,顺从地配合她的行动,直到旅途抵达终点,见她仍是愁眉不展,这才忍不住发问。
即便是发问,也不是质疑,而是小心翼翼地商量,充分给与叶成蓁主动权。
此举可谓之贴心。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找什么,如何说与你听。”
叶成蓁闭口不谈自己的疑惑,她与陈飞扬天然站在两个阵营,局内人与局外人在参与到局中时偶有分不清的时候,大多数却分的清清楚楚。
叶成蓁也没办法将她的怀疑告诉他。
涉及故事线变化,要解释的词语过多,会颠覆陈飞扬的世界,绝对不是件好事。
试想,当你踌躇满志,心心念念要报仇。
有人突然告诉你,你是剧中人物,所谓的复仇不过是背景设定,你当如何?
是崩溃,还是痛骂,抑或控诉命运残忍?
结果无非两种,信者崩塌,不信者固执己见走上命运的路,没有任何意义。
“不知道在找什么,还找得这么积极。”陈飞扬有些失落,他认为是叶成蓁不愿意告诉他,这代表两人的关系仍处于陌生,并未真正到成为肝胆相照的朋友的地步。
他有些惆怅,默然想着他自己的秘密都已经全数告诉叶成蓁,为什么叶成蓁的秘密非要瞒着他?
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他不懂,又不想逼问,随手薅了把青草,选了一片圆润些的含在口中。
悠扬的曲调缓缓响起。
有些苍凉有些忧伤,像是铺陈开来的画卷被摆在空旷之地,簌簌落雪将其淹没,连带着画上的锦绣山河一同被落雪覆盖,与其融为一体。
叶成蓁第一次听这样的曲子,还有惊讶陈飞扬竟然会吹这样的曲子。
待他吹完,调侃道,“没想到你还会这些东西。”
“是我们猎城的狩猎曲,冬季入山狩猎时,常有老人吹起,我就跟着学了学。”他撑着手肘坐起,与叶成蓁一同望向远处,道,“我小时候心情不好,就喜欢听这首曲子。旁人说它过于凄凉,我却觉得它很平静,平静到能淹没所有的情绪,让你不自觉跟着平复下来。”
末了,添了句,“听完这首曲,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是挺悲凉的,我本来只是疑惑,现在是人都被吹得发寒了。”
叶成蓁笑道,“不如你再吹首活泼些的曲调,兴许我的心情会好很多。”
“你以为吹这个很简单?”陈飞扬嘴中说着,动作倒很快,迅速换了首活跃的小曲,轻轻吹奏。
叶成蓁闭上眼,只觉身处碧波之中,被一层层波浪推搡着,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曲声停歇,微风擦过耳垂,惊醒她的眸子。
大概是意识有些模糊,叶成蓁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也不想阻拦自己,便对着陈飞扬直接问出来了。
“你真的那么着急要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