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猜出了几分,但他也并没有因为能淑公主的强势而胆怯,以平静的口气问能淑公主:“公主何意?”
能淑公主低低叹了口气:“楚王的冒险实在是不尽如人意……”
此时提起楚王……
皇甫麟沉默着。
“本宫认为他根本就没有兵变的天赋!”
皇甫麟并不同意:“楚王在大破图胜时,内外皆见识了他多有领兵的天赋。”
能淑公主摇摇头:“对外的屠杀,只是野蛮与野蛮的交锋,胜了,也只能证明他的野蛮;但是,如果他选择了清君侧,就需要更大的勇气和毅力,需要一种更文明更严谨的计划,毕竟,这宫中有太多耳聪目明的人、智慧的眼和深厚的势力,还有那些传统的偏见……”
儿子兵变就是造反老子,这确实是一种传统偏见。
皇甫麟心想,能淑公主说的也不完全不对。
“所以每当本宫想到楚王那凄惨的结局时,本宫就难免悲哀,假如楚王仅仅图个清君侧来成就他的壮举,那么他就会发现,清完君侧呢?他有后续的计划吗?是跟那些人同归于尽,还是向皇上负荆请罪?对于一个糊涂的君主而言,怎么都不会是一桩功劳,此番你清了君侧,下一番谁知道你是不是就会清君?而对于一个不糊涂的君主,你清了君侧,这功劳就属于他自己了么?你这光芒别说不能盖过皇上,便若是遇到那拥有更强的智慧的光芒之人的时候……你又算什么?”
皇甫麟听得不耐烦,怕这一番话,能将那刚刚薨逝的老皇上气活过来吧:“所以公主的意思是……”
能淑公主轻轻一笑:“本宫觉得穆王你比楚王更具有天赋和毅力……”
皇甫麟心里一声冷哼,但也并不想得罪他这个长姐,便问:“不知小王能为公主做些什么?”
能淑公主摇头:“本宫以为,穆王将做的,并不是为本宫所做,而是为整个大月所做,本宫认为是皇后毒死了皇上,而一个毒后,早先既不配协理六宫伺立君侧,也不配成为大月之圣……”
“你确定?是赵后?”
“自然确定。”
皇甫麟心想,赵后应该不至于那般大胆,毕竟赵后一直以皇上为仰仗,应该是这纪维谷看上去更像是脱离不了干系,但是若能一举端掉赵后,为楚王报仇,为周文孟报仇,也确实再好不过,便谦恭试探道:“公主意欲何为?而纪维谷又将如何处之?”
能淑公主反问:“不要因为赵以濯这层关系,你便护着皇后,这赵未阑用毒,跟纪维谷何事相干?”
皇甫麟心想,能淑公主之意,恐怕是想保纪维谷了,而如果自己再因赵未阑纪维谷而纠缠下去,那么能淑公主恐怕会扯出楚王与自己是对交好的兄弟来设计了。
能淑公主并没有以两人关系威胁皇甫麟,她与皇甫麟交换的条件是,她知道皇甫麟小时候闯朝堂一事,也知道他喊出:“不要伤那萝蒿”之事,所以,她愿意帮他找到那位萝蒿,而让皇甫麟帮她除掉赵皇后。
除掉赵皇后,谁来登极,能淑公主承诺,当然是东宫燕王了。
这是能淑公主的条件。
皇甫麟依然平静道:“如果不能给小王纪维谷,给小王那萝蒿也是可以的。”
“依穆王意思,是否告知诸王?”
皇甫麟严肃了面容道:“小王听从公主意旨,为君主、为王权、为父王救急,成功了福祉归于宗庙社稷、失败了小王因忠孝而死,不必连累诸王,所以不必告知诸王,反惹诸王担心,现在告知,若是皇兄长们如雍王燕王若是赞成,是害了两位皇兄参与危险的事来,若皇兄们不相赞,那这计谋不就先行失败?”
“好。具体细节和时机,本宫会随时着人来与你相商。”
于是约好。
皇甫麟遣乔跃暗地跟踪能淑公主,防止她遣人前去向纪维谷通风报信,凡通风报信者,一律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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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皇上的丧事,时间又到了初春的天,赵皇后以尚在二月丧期为由,继续临着政,一直没提让燕王继位登极一事。
温无霜也逐渐走出对楚王一府伤怀的阴影,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没有了皇甫昌的日子,她内心对她那父亲,以及对楚王的内疚也少了许多。
这天,温无霜照常又去看沅儿,正走着,前面斜桥上走过一位身姿姣好的小娘子,看上去,十二三岁的样子,步履盈盈,轻花曼步中,时不时几个旋转,那五彩的裙袂跟着翻飞,像一朵盛放的花朵,看不出她是在跳舞还是在行走。
“那是何人?”温无霜一时看得有点发愣。
流年丫头看了那小娘子一眼,胆怯道:“回娘娘,诲儿姑姑说,还是不要娘娘知道的好。”
温无霜皱眉道:“诲儿躺在北院养伤,心倒还管得宽呢,本宫为何不能知道?”
流年被温无霜吓倒:“这……这是仪荷院的……”
她咬着了舌头一般,含含糊糊地嘀咕出剩下五个字:“……赵以濯赵姑娘”。
仪荷院?
温无霜眼前出现一座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仪荷院”匾额的门户来。
温无霜在菀城的居所知府府院,女眷皆居“兰”房,比如温夫人居“观兰堂”、温无霜居“悦兰堂”,接待女眷处叫“绕兰堂”,丫头们居“采兰堂”,回宫后,要避赵贤妃的“阑”,只好将各院改成了“荷”。
听荷院、迎荷院,飘荷院、紫荷院、观荷院、万荷院、仪荷院、新荷院……几十间差不多都是这般造型,大得很也多得很。
温无霜的院子原本叫“观荷院”,后来她听说了她母亲有个“倚罗居士”的号,便兀自猜测大概那清绝古镇,与她那母亲或者父亲有些渊源?于是她在回宫后,便把自己的小院改成了“倚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