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无霜忍住笑:“你是说他们扭打嘶叫成一团的样子么?他们呀,要是知道你这样看他们,又该不服要嚷嚷着要找你比试了。”
沅儿不屑地说:“打六岁以来……没再怕过!”
温无霜憋住笑,免得引人侧目:“那要是加上一个候循少爷呢?”
沅儿小脸一红,低头小声道:“奴婢哪能……哪能……跟少爷打嘛……”
温无霜嘴角扯了扯,就没见你让过候循好吗?打起架来,哪里像个丫头?反倒让处处手下留情、吆喝躲闪着的温候循,看起来更像个被欺负的小女子。
温无霜撞撞她:“那,看到门内宽阔院子的东西两侧没?那是小憩的井亭。你要是来得早了,可以在这里等我。”
沅儿见小姐不再打趣她,忙道:“这监生们倒也用功,休息也要拿着书坐在那儿……”
温无霜又一指:“看到这东侧的持敬门么?这持敬门可是与孔庙相通。因着孔庙,监生们每至此,都得恭敬有加……你看……”
正好一个监生虔诚地在门口鞠了一躬。
看完,温无霜对沅儿眨眨眼,悄声说:“其实,持敬门是一个从孔庙进入太学书院的极佳捷径。”
沅儿愣了愣,叹口气,哇,这大小姐,第一天在想什么呢?说好的恭敬有加呢?
沅儿看着院外两侧合抱的香樟树。
夫人在菀城的那些话,她家小姐没听进去,她可全听了进去,这太学书院,想来也不是一般人进得去的,有没有夫人说得那般凶险她不知道,但是小姐若是遇到什么三长两断……她可得想到一个最便捷的路来才是……
既然擅闯孔庙是为不敬,那,她看这香樟树倒是适合腾挪之用。
沅儿没想到这太学书院这么大,走了许久,才来到太学书院的中心,即第三进的各式学堂,布局甚是规整,一看就一身正气,果然是贡生和监生们学习的好地方。
沅儿陪着走了一圈,已经把这太学书院摸了个大概。
先前已经知道,温无霜被安排于诚心堂。沅儿看了看,诚心堂离大门最近,但是也离敬圣亭最远。
正想着,第三进的当值学录拦着温无霜说:“请出示铭牌。”
温无霜掏出一块竹牌。
当值学录翻开典簿对照了一下,画上一个圈,又把铭牌交给她:“温姑娘,进了诚心堂,左右各三间房,你去第一间坐着便是,一会儿典籍厅的典籍大人和学正先生会拿了典籍名册来向你确认!家仆请到敬圣亭后面厢房候着或者申时再来……”
温无霜点头回礼:“多谢学录大人。”
沅儿有些不放心,不舍地看着温无霜,温无霜让她先随侍卫去后面候着就是了。
沅儿随引领侍卫往敬圣亭厢房走去。
绕过敬圣亭时,沅儿看到了那敬圣亭的水天一色。
有三五小畦蜿蜒其间,路旁有杨柳依依绕池而生,枝条一律随风向东轻拂传送青香,可见西面定有出口。
至于那有修整得平如地毯的草地上,盛开着一丛丛五彩斑斓极是富贵繁华的大花处,必是向阳的南边了……
花丛旁边还有一座青苔湿润着的小山,一侧有青苔,一侧很干燥,从青苔那面山顶流下的瀑布,溅起轰鸣的水气,也一律往东飘散……
这样一个看上去很是盛美的园子,在沅儿眼里全无风景,只是瞬间看到了各种路线。所以她对于她家小姐,半梦半醒还念叨的太学书院,甚是不解,感觉也没什么趣味嘛,除了“大”。
送走温无霜后,江亦慈一直在四合的官舍小院内,望着发青的天,黑嬷嬷站在她的身后。
良久,她问:“黑嬷嬷,你说,霜儿现在进了诚心堂了么?”
黑嬷嬷知道夫人在担心温无霜,忙说:“到了冬青会回来回禀的……沅儿也在附近,少爷也与她同一个学堂……所以,夫人还是先回去歇会儿吧。”
江亦慈没动。
黑嬷嬷看了看官舍,为防隔墙有耳,跟她说起了暗语:“胡狼一直在鼓吹自己是了不起的族群,说自己是要在丛林干一大事业的……”
江亦慈摇摇头:“但是,他们觉得整个丛林都是他们的,于是他们对掉落的一粒松果也并会不放过……”
“小松果的动静,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是因为他们想让兽民关注他们,又或者只是觉得小松果好笑吧,不久,他们就会将这些小事遗忘的……”
黑嬷嬷和温吐宇一样觉得,皇甫昌对那些小事已经不了了之了。
江亦慈还是忧虑:“然而贼头贼脑的他们没有法则,只有偷东西的利爪,所以,那只小动物要是在这里饿死了,或者被杀害了,都会是我的错……”
隔壁温吐宇轻轻咳了一声,走出了房门:“夫人,只缘你此前忙惯了,所以收摄不住,此次让您也出来散散心……,在老夫看来,生活不外乎两件事:一是吃饭,一是睡觉,夫人到了这帝京,一样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江亦慈会意,回头看了一眼黑嬷嬷:“老爷看破浮生,心情真是半佛半神仙了……”
温吐宇知道江亦慈打趣他,轻轻一笑:“麻烦黑嬷嬷照顾夫人,老夫去去宫里……”
黑嬷嬷点点头,扶了江亦慈回了屋,两人就对坐着做起了针线。
这边诚心堂,温无霜送走沅儿,看着监生们,三五成群朝各自的学堂走去,晨光清冷,时光仿佛尚早,诚心堂颇是冷清。
知道她也学不进去什么东西,温知府还特意把她编进了温候循所在的诚心堂,好让他照顾她。
可是候循现在竟不在书堂里。
温无霜站在书堂门口,有些孤单。
再看门外,晨草清香,晨鸟清鸣,仿佛敬圣亭的那汪水气也飘了过来似的,竟使得这书堂有些如雾如幻。
于是她起身,胡乱走了起来,不知不觉,走向了敬圣亭……
突然,一阵脚步声涌来,身后传来一阵叫喊:“前面的小郎君让一让。”
三五少年在她面前一晃而过,也往那敬圣亭的园子奔去。
最后一个驼色衣衫的少年,从她面前一晃而过时,回头看他,居然是她哥哥温候循。他在朝阳里,笑得粉娥齐敛,春光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