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最后的力气用于打开通话界面,却没有余力按下那三个数字。
意识归于寂灭的最后一刻,她脑中仍有一个声音在叫嚣。
——猝死之前至少让我画完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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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垂露醒了。
先是无力,再是酸麻,最后是一阵细密粘腻、令人窒息的疼痛,好在这也意味着她的各项感知在缓慢而有层次地恢复。
只是……太亮了,她的眼睛一时无法完全睁开。
常年在室内弱光环境下伏案工作致使她无法适应这么强烈的直射阳光,她抬起手,想要为双眼创造一片可供缓解的阴影。
但她的动作未能继续,因为自己那只手碰到的不是额前散乱的碎发,而是某种坚硬的、锋利的、冰冷的……铁器。
她猛然睁眼。
这铁器是一柄长剑,剑锋所指正是她的眉心。
剑身的尽头是瘦削有力的五指,五指的主人是一个造型狂放、容貌秾丽的女——古代女子。
这张脸实在是太熟悉了。
那是她把画布开到一万像素、一笔一划细细描摹的、禁得住一个成熟插画师审美考验的近乎完美的面孔。对方的容貌肌理、神态动作、身形衣饰……甚至包括发丝与衣袖飘动的弧度都和她所绘的分毫不差。
唯一不同的是,她是鲜活的、饱满的、生动的。
许垂露凝望展露在自己面前的真实画卷,僵硬地保持着这一刻的姿势。
对,就连视角也完全一致。
在确认了画面主体的重合度后,她转而望向场景内的其他元素——宗门建筑、巍巍青山、宽阔武场以及一众看不清面目的弟子。
……等等?!
她眨了眨眼,因受阳光刺激而蓄在眼里的泪水被挤了出来,但这眼泪没能冲刷掉她的震撼。
女子右肩旁边为什么有一个扁平又粗糙的扇形统计图?
她忘记删图层了吗?
且那几个扇形的比率正在快速抖动,此消彼长,此生彼殁,斗争极其激烈。
在许垂露思考如何消除这个画面不和谐因素时,忽有寒光一闪,是剑尖陡然贴在了她的左颊。
这铁片冷得骇人,许垂露被激得浑身一抖。
那女子将剑移开几寸,看了眼剑锋上沾染的泪水,稍敛杀机,朝她走近半步。
“你在看什么?”
能说话……会动……
这东西……是活的?
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迅速低头把目光移到自己身上,右手食指的那颗痣分外醒目,说明这的确是她的躯体不错,但这身衣服……
这不是她为宗门弟子设计的统一校服么?黑衣灰领,深红为缀,凌厉肃杀之余又有几分隐现的冶媚。它出现在自己身上,似乎正暗合了好友提出的狗血设定。
……
所以,这并非死前出现的诡异幻觉,而是大型穿越故事——事故现场。
许垂露长叹一声。
她自认心理承受能力不算差,但要她在这种无法使用自己生存技能的地方顽强地活下去,难度不亚于让她再死一次。
在画画之外的事情上,她一贯奉行“不强求、没必要、就这样”的准则。
于是她慈和地望向那双困惑大于杀意的眼眸,再次在心中褒赞了自己的精湛画技与绝佳耐心,欣慰地露出个“不愧是我”的满足微笑,然后任由这虚弱的身体失去支撑瘫倒下去。
希望女——
哦,既然已经不是纸片人,就不能随便叫女儿了。
希望这位女侠下手的时候利落一点。
此时,耳畔……确切来说是脑内兀然出现了一个温和而机械的提示音。
[宿主,欢迎来到《放刀落剑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