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雪台位于雪殇国最高处,容恕等人赶至时,那高台上已是人山人海。
“看个雪而已……看路,别踩我,我……”容恕被众人拥挤着向前,时不时还会被些人踩上一两脚,走在她前面的百里兮禾也被推搡着朝前走去。
身后的即墨子寒冷笑,“笨死了。”
容恕瞅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着,百里兮禾见容恕的身影已经快被人群淹没,于是侧身朝她伸出了手,“拉住我!”
“没事——”她本不想拉的,百里兮禾的胳膊却使劲朝后一甩强行拉住了她的手腕。
而她的另一只手却被身后的即墨子寒拽住了,一前一后两人同时拽着她,这种姿势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疼。”由于即墨子寒拽的太紧了,她只能甩了甩后面的一条胳膊,这一甩倒是让百里兮禾占了上风。
百里兮禾又一使力将她拉到了最前面,随之也想要甩开手,他却朝她笑了笑:“这里人多,被踩着就不好了,等去了那边我就放开。”
“哦。”容恕木讷地点了点头,跟上了他的脚步。
而回头看时,却瞧不见了即墨子寒的身影。
百里兮禾边走边跟她说着有关雪殇国赏雪的故事,“你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会来雪殇国赏雪景呢?”
“估计是吃饱了撑的吧。”容恕自喃。
百里兮禾唇角微微勾起,扭头看了一眼容恕带着宠溺的模样道:“其实是有一个故事的,我讲给给你听,故事的开头是这样的……”
多年前,有一个名叫连翘的女子,她和一个比她小十五岁的男子相恋了。小的时候,她是他的贴身女婢,他每次走路走累了,都会让她背;他半夜饿醒了,她会下厨为他做饭;他受委屈了,她会替他撑腰……
他越长越大,成了翩翩少年,而她,不再年轻,褪去了姣好的容颜,她已不复韶华。他到了该成婚的年龄,他爹为他定下了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可他不愿成婚。
一日,他跟他爹说他喜欢的人是连翘,他爹甩给他一巴掌骂他“荒唐”,他笑了笑,站起身来拉着身后的连翘走了。
事后,他和那位连翘姑娘住在了一起,可所有人都说他们这是坏了规矩。毕竟连翘姑娘是可以给他当娘的人了,少年的爹受不了众人的指点,最后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少年的娘早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而如今就连他唯一的亲人都离开了他。连翘得知后,悔恨不已,她选择离开了他,因为她知道他肩上责任重大,她不想拖累他。
说到此时,百里兮禾突然沉默了片刻,他特别认真的问着容恕:“如果你是那个女子,你会离开那个少年吗?”
容恕想了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不知道。”
确实,她不知道。
百里兮禾淡笑,“故事的结局是那个女子为救那个男子而死,而那个男子一夜之间竟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弱冠之年长了满头白发,就连笑都不会了。”
“那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跟赏雪有什么关系啊?”故事再怎么悲伤,对于他人来说也仅仅是故事而已,这一点容恕是很清楚的,她不能感同身受,但也不会说风凉话。
百里兮禾指着远处的天边道:“今日是那女子的祭日,她很喜欢看雪,于是自女子离去后,少年便建了这观雪台,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赏雪。”
“那如果这天不下雪呢?他还看吗?”
百里兮禾浅笑:“不会的,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下。”
“你就这么肯定?”容恕话音未落,只听得众人欢呼:“下雪了,下雪了。”
果然,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刚下时并不大,零零散散的,接着便越下越大,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赏雪之人时不时惊呼。
百里兮禾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那雪竟然没化。容恕觉得奇怪,自己也伸出手去接了几片雪花,她看到那几片晶莹剔透的雪花安安静静地趟在她的手中,像睡着的样子,她简直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怎么可能?”
她再看看落到地上的那些雪花,竟然也不会化。她想问百里兮禾是何故时,却听到吵嚷声再次响起:“雪楼主,雪楼主来了!”
她望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在观雪台的最高处站着一位男子,男子立在那里,身影修长,他仿佛与满天纷飞的雪花融为了一体。人们凝望久了,竟分辨不出那里还站着一个人。
“他就是你刚才讲的故事里的那个少年吧,叫雪离歌对吧?”容恕指着雪中那人,这个人他那日在山寨的时候见过一次。
雪一直下,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百里兮禾也没有走的意思,容恕也只能陪同他站在这里。即墨子寒至始至终没有露过面,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哪里了。
最后,观雪台上只留四人。
除了容恕和百里兮禾外,还有那位雪楼楼主雪离歌,还有一位瘦弱的女子,她离的雪离歌很近,容恕看不清她的相貌,也没打算看清。
“都这么晚了,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回哇!”容恕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虽说她不怎么怕冷吧,可大冬天的大半夜估计是个人都会受不了的。
百里兮禾这才回过神来,同容恕走下观雪台。
“你早些休息,明日再回皇城。”百里兮禾领着容恕进了一家客栈,送她进屋后说道。
容恕打了和哈欠,关上门躺回了床上,正要休息时,房内闯进一人。
是他!
“你怎么了?”容恕见即墨子寒面色有些苍白,看样子倒像是受了伤。
门外突然传来阵阵敲门声,“开门!抓刺客!”
容恕回头正要问外面那些人是不是要抓他时,即墨子寒却翻身上床,被子一裹躺了进去。
“你……”
门外有人道:“直接踹开进去!”
话毕,那些人便开始踹门,即墨子寒压低声音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她走进床边时却被他一把拉了上去。
房门被人狠狠踹开,容恕装作刚睡醒的样子露出脑袋来,朝进来的几人骂道:“吵什么吵!要吵出去吵去!”
进来的几人看到房间里是个女子时,纷纷别过头去,只有一人迈着步子朝床边走来。
容恕真怕这人过来掀被子,要是即墨子寒被发现了,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尤其是现在百里兮禾还住在她隔壁房间。
“睡觉连鞋子都不脱的吗?”走来的男子眯了眯眼,视线落在容恕身后。
容恕暗自深吸一口气,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着那人,“是我睡觉,又不是你睡觉,你管我脱不脱鞋?”
“呵,是吗?可我怎么看着,你好像根本没睡着,这被子里不只有你一个人吧。”说着,他便要伸手掀被子,容恕伸出一只脚将床前人踢到一边,顺势坐了起来。
“你敢踢我!”
被她踢了一脚的那人拔出了身上的佩剑,指着容恕吼道:“把被子给我掀开!”
“我要是不呢。”
男子将剑移向被子,笑着正要挑开,“那就说明你心里有鬼,你窝藏刺客!”
“刺客?”容恕也是一笑,将那人手里的剑踢掉,起身还想跟那人理论两句时,身后却传来男子的轻咳声。
容恕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
“听到了么,露馅了,赶紧给我掀开被子!”
容恕真恨不得亲自把即墨子寒从被子里拽出来交给这些人,可她不能啊,要是一开始这些人进来的时候她直接把即墨子寒踢出去就好了。
现在她要是把即墨子寒交出来,肯定会被安一个私藏刺客的罪名,这还不是自己找死么?
“阿恕,你怎么下去了,快上来,难道真要为夫下去抱你上来?可是你方才点了为夫的穴道,为夫实在是动弹不得。”慵懒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容恕脸上爬满了黑线。
说他不是故意的,谁信?反正她肯定不信。
“你二人是夫妻?”男子狐疑道。
容恕未开口,被子里的那人假装打着哈欠道:“阿恕,是有人进来了吗?还是你生为夫的气了?为夫虽然双耳失聪,可还是正常男人——”
“你能不能闭嘴!”容恕真是怕了这人了,要他这么说下去,不被这些人发现才怪。
可即墨子寒真像是听不到一样,滔滔不绝的说着,男子显然是起了疑心,要朝床边走去。
容恕心里已经一片凉凉了,她就不信这房间里这么大的动静,隔壁的百里兮禾听不到,不过是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而已。
毕竟她现在是凤家嫡女,是百里兮禾未过门的妻子,要是百里兮禾此时出面,那头上何止一点绿啊。
即墨子寒这压根不是给她难堪,这分明是给他那外甥难看啊,当舅舅当到这份上,也是世间少有。
眼看着男子就要掀起被子时,门外却突然有人喊到:“有刺客!”
听这声音好像是百里兮禾身边那个叫“阿玖”的护卫的。
谁说姜还是老的辣?这明明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