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林在魔宫中端坐了已经整整两天。

他坐在王座上,宛如一座雕像，一动不动地用手撑着下巴，就算纪灵阙来慰问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那些派出去的队伍,已经失去联系两天了。想到这里,他有些烦躁地捏住了手边的密笺，那是方凌霄出发前给自己呈上来的，里面交代了这次行动的大概行踪,并且说这次稳固魔族地位之后就会卸任，只当个挂名统领。

众人都知道方凌霄的心思一直在寻找一个人身上，而顾景林是真的不明白，活在世上,为什么能有一件事为此付出至斯？如此执着,又能有什么回报呢。该走的还不是始终都会离去,就像吴不悔，每日自己都会去看他,与他对坐闲谈,可是他却好像始终看不到自己。

他所渴望的,其实只是一个听话的弟子,而不是他顾景林吧。

就算答应留下，也没有什么变化。

原本只是单纯烦心战事的顾景林被牵动了多余的心神，变得有些暴躁,可是却找不到一个发泄口。

他深吸一口气,走下殿前的阶梯，披上侍卫递过来的黑色披风，想要出去走一走。

外面的风刮得老大，一向身体强悍的魔族也有些头疼起来，他烦躁地扯住一根枯枝,费力揪扯着，却看到前面不远处的石墙旁，一扇窗子被打开，吴不悔悠闲地摇着折扇，对着窗外落叶眯起了眼睛。

这么些日子以来，吴不悔已经从最初的尴尬逐渐平静下来，并适应了这里的生活，逐渐开始恢复了本性，面对顾景林也不再拘束，但是他们俩却也一直没能回到从前那样的相处模式，甚至于一直都有些生疏。

那个人专注地看着面前的狂风落叶，没有注意到远处斜廊下的顾景林。

自己怎么走到他这来了？顾景林心中愣了一瞬，随后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自从他当上魔族主君之后，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吴不悔期待的那个他是回不去了，曾经想成为的美好未来也都成了泡影，虽然仍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是却好像总是空落落的，甚至于每次和吴不悔对坐无言，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

狠狠扯下枝头一枚干枯的暗红色果子，顾景林迈开步子朝吴不悔的寝居走去。

他们之间早已不存在什么师徒礼仪，所以进门的时候顾景林也惯例地没有打招呼，那个人仍旧背对着他站在窗下，仿佛只要他开口唤一声“师父”，那人就会像从前一样笑着转过头来答应，然后调侃自己最近是否有进步。

已经回不去了啊……

顾景林心头涌起一种不该属于他的感情，这种不知名的情绪让心脏微微缩紧，泛起些微酸涩。

他走过去，吴不悔应声回头，狐狸般好看的桃花眼眯起，遥摇了摇折扇笑道：“君上来了啊。”

又是这种充满了隔阂的称呼和笑容！

但是顾景林却没有表露任何异样，甚至同样回以轻蔑的笑意：“吴长老还是一如既往的悠闲。”

“方凌霄他们怎么样了？”吴不悔收起折扇，在手心敲了敲，收起微笑恢复严肃的表情。

被戳中了心事，顾景林的表情略微有些难看。

“不太好，失去联系两天了。”虽然不觉得方凌霄会叛变——他也没有理由叛变，但是顾景林心里总是有一些别的不安，“我打算去那里看看。”

“你要去？”吴不悔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惊讶，“这么久了，若是他们已经陷入危险，你去了不是……”

“我不是过去那个废物了！”顾景林突然低吼出声，随即压低声音，“我不会给他们添乱的。”

“……”

吴不悔有些无奈，他本意是有些担心，不想却被如此无解，看来这孩子对自己的印象似乎已经根深蒂固了，也怪自己过去没能关注到他的内心。

等到注意到的时候，顾景林已经成了如今这种偏激的性格。

顾景林喘了两口气，眼底的血丝都暴出来，才转身说道：“这件事你不用管，好好留在这里就行了，目前这里是最安全的。”

说完还未等吴不悔回答，就推门出去了。

第二天他准备齐整的时候，却在殿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吴不悔眉目盈盈地站在殿前，笑着说道：“不如带上我？或许有些帮助。”

“你想离开这里？”顾景林的语气带上了一些不悦，随后哑声道：“你想走了？”

反应了一瞬吴不悔才明白他什么意思，气笑道：“我只是想帮忙。”

虽然他生性自由，闲云野鹤惯了，十年中有六七年都是找不到人的，但是他并不介意为了顾景林，留在魔宫中。

毕竟这孩子挺好玩的，他还没玩够呢。

回想起当初捡回小顾景林的时候，同门的师兄弟带着鄙夷和不屑，还有浓浓的惊讶问他：“怎么突然想要个徒弟了？”

一向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吴不悔，能养好孩子，带好徒弟吗？

怕不是没几天就丢给别人了。

“这孩子性格有趣，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当然要收作徒弟。”吴不悔笑弯了眼，如此回答。

周围的人怎看他这副模样，么想都觉得他是心血来潮，想找个玩具罢了，哪曾想，这一相伴，就是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