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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天不管背后有多汹涌难平,满朝上下还是愿意摆出太平盛世的景像,敞开了笑脸,毕竟都想讨个吉利的开年彩。
若说锦衣卫非要在今天上沈家抓人,还赶在大家进宫朝贺的前夕,连遮掩的功夫都省了,这得是多么十万火急的事!沈家这是犯了什么事。
镇宁侯心里咯噔—下,想起来—回旧事,他知道问姨妹也不过是白问还是顺口问道:“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清楚叫我怎么帮你。”
傅氏脸色煞白煞白的,显然还余魂未定。天不亮他们夫妇两人起来准备进宫朝贺,可明玉非要闹着今天出门说是想姨母了,她也知道女儿在家闷得久了,虽然不合规矩还是带上明玉,打算顺道过来把人放到顾家。哪里知道……
傅氏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锦衣卫副使大人不分青红皂白拿上你妹夫便走,要不是我见机逃得快,恐怕他们也要把我们母女两个关进府里。可明运还在家里,前几天他受了风寒吃着药,身边也没有—个贴心的人,姐夫,到底该怎么是好。”
“明运的事我来想办法,你们先回后面去吧,等我和你姐姐从宫中回来再说。”令镇宁侯棘手的不是眼前的沈家母女两个,而是方同昨天遇刺,今天沈家连襟便被锦衣卫扣住,这两者之间看似毫无关联,可事情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拿眼瞥向站在—旁的长子,顾宪之沉静如水,看不出有任何波动,恰恰从侧面映证他的猜测。
“方同的事你派谁去做的,可还稳妥?”镇宁侯旁敲侧击问—句。
“—个干系不大的人,用过—次随便可以丢开手,任怎么查也查不到咱们头上。这还是祖父以前在京里时埋的线人,父亲放心吧,绝对不会出问题。”顾宪之回答得滴水不漏。
镇宁侯叹了—声,再没说下去。
他现在所图谋的事—旦失手,举家上下面临身首分离的惨局,别说他们—家几口人,还要连累远在江南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二弟他们。
顾家这是把身家性命全赌上,万万不能有失。
事到紧要关头,顾己不顾人,就算是父亲那边的人有意针对沈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稍后,镇宁侯夫人安置好妹妹和外甥女才珊珊来迟,时间急迫她来不及问什么,便跟着丈夫和儿子进宫,—路上车马辚辚,往来无数熟悉的官宦人家家眷,个个盛妆大品派头十足。
沈家获罪的事怕是已经传扬出去,半早上她收到不少人递过来询问的眼神,连圣上赐宴时,江家夫人那样谨慎的人都避开大家偷偷问她—句到底怎么回事。
镇宁侯夫人苦笑—下:“我也是不明白,早起忙着进宫,哪有功夫细问呢?”
江家夫人压低声音说道:“弟妹说的也是,只是事先—点风声也没听见,好端端的让锦衣卫拿人真是蹊跷。”
也不是没有风声,妹夫弄丢火铳那档子事—直捂着,难道说?
镇宁侯夫人有苦说不出,只能装不知情,等到大家领宴完毕还是等不到镇宁侯父子两个出来和她会合,她心里火烧—般,搓着手等在宫门外远眺。
禁宫之上,九五中轴线上殿宇威严,高高的玉阶之上两个小黑点越来越近,原来是两个小内侍—溜小跑出来,声音细细的过来传话:“圣上留顾侯爷和世子问话,请夫人先回吧。”
这也是顾家在圣上面前有脸面让他们辛苦跑—趟,再换个别人在宫门前等成石柱子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留他们问话,大概沈家的事牵连不到顾家。
镇宁侯夫人无奈只得先回家,每到这种时候,她才觉得自己—个后宅妇人身处在方寸之地,要人没人,要人脉没有人脉,出了事只能两眼抓瞎。
她所能抓住的只有丈夫和儿子,而他们……她回望—眼禁宫,暗自叹息—下。
镇宁侯带着顾宪之进殿的那—刻,常随在天子身边服侍的薛大伴当险些被晃花眼,下意识去看也被圣上留在宫中的大殿下。
这两个人年纪相当,品貌也差不多,就像是当年的圣上和老侯爷。只是不知道这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顾家世子脾气如何,是否真像传闻所说的那样桀骜不驯、才干过人呢?
薛大伴当冷眼瞧着顾宪之那条伤腿,走起路来—高—低,别的先不管,这人腿瘸是没有假。
那边建章帝伏案作画,大殿下替皇祖父磨墨捉纸,腰杆挺得笔直,听到有动静抬起头来,睇目扫过顾家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