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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佩枝回来说夫人已经命人替清芙在收拾院子，还派下两个二等丫头，八个小丫头让她使唤。

第三天,说那边院子窗户上糊新窗纸，丫头婆子浩浩荡荡到库房里领新家俱去了,闹了满房里皆知。

第四天,又说夫人叫针线房里的绣娘们替清芙赶制出来新衣裳。

……

莫青青手里绣的这个松鹤常青的荷包也快成了，她抬起头，佩枝就在她眼前不到一尺的地方微微苦着脸。

正经少夫人没娶进门，一个丫头出身的姨娘倒占得先机，佩枝说不着急都是假的。

“你们说，夫人这么着急替清芙张罗，就差敲锣打鼓告诉外人，她要给世子爷添一个贴身使唤的姨娘,又是为什么。”莫青青不想理这岔事，被顾婆婆和清芙逼得非要考虑不可。

按理说这种事该是知会大家一声，府里上下心个数便成,毕竟顾宪之没有成亲,妾室立在正妻前面传扬出去都不大好听。

“她是怕世子爷不答应罢。”见没人接她的岔,莫青青自问自答，另外一个疑问她并没有问出口。

她和镇宁侯夫人以前没有正式碰过面，为什么对方视她如眼中钉，若说因为她和沈明玉那档子结下梁子也未免太可笑。

镇宁侯夫人对她的敌意一直都有，从她来京城便能感觉得到,倒是不清楚后来她又为什么没有再事事针对她。

等到了只有她和顾婆婆的时候，莫青青悄悄问：“夫人为什么不喜欢莫家？”

顾婆婆摇头，看来她真的不知道。

只有等见了顾宪之再试着问几句,这一等足足有六七天，镇宁侯府后宅丫头们的脖子伸长了足足有一寸，小年那一天顾宪之才跟着父亲和弟弟回来。

正院里只有镇宁侯夫人一人，她也是有好几天没见到丈夫和儿子，拉过镇宁侯上下打量，轻叹一声：“你又瘦了！”

“正好，给夫人省下缝衣裳的料子。”镇宁侯私底下也颇为风趣。

镇宁侯夫人娇嗔丈夫一下，又看向意之，顾家老二不经意间又蹿高不少，上嘴唇长出一圈淡淡的细绒毛，她一双眼睛盯着儿子真情流露。

顾意之被娘亲盯得不自在，他都快成大人了，娘亲还把他当小孩子看。

“娘，你看大哥好了，你看了儿子十四年还不嫌烦啊？”

屋里一阵哄笑，镇宁侯夫人笑骂儿子：“这猴子，是你嫌弃当娘的人烦了罢！”

顾宪之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托着青花碎玉碗一直没开口说话。

镇宁侯轻轻咳一声，镇宁侯夫人瞥一眼丈夫，也陪出笑意对顾宪之说道：“宪儿这几日没回来，今天来的正好，我替你在后宅收拾出来一个院子，等一会儿天晚了你也不必再来回跑，让清芙带你去宜芙馆歇下，等明儿一早再回前院书房。”

她扭头喊了一声，“清芙。”

清芙早等着这一声，羞答答从后面暖阁里出来，轻迈莲步，一步一步走得极为用心，眼里只有坐在椅上青冠玉带的俊俏少年。

“给你世子爷行个礼，以后你就是他房里的人，切记，要替我照顾好世子爷。等少夫人进门，你们姐妹要相互扶持，不准惗酸吃醋给宪儿添麻烦。”镇宁侯夫人不去看丈夫猛使眼色，这事她决定了，别人休想让她改主意。

清芙双手扶在腰上，慢慢往下蹲，眼睛无意中对上顾宪之那狭长锐利的眼，心中一紧，身子僵在当地中蹲下行礼也不是，不蹲也不是。

“等等”，顾宪之放下茶碗，“母亲说的话我不明白，青青还没有进门，姨娘丫头之流先缓一缓罢。儿子又不是那种急色的人，一个人住在前院也没觉得哪点不好。”

“也是，宪儿说的对，等莫家姑娘进门了再说抬姨娘放丫头的事。他一个大好男儿该把心思放在正途上，你让人先回去罢，这事搁着以后再议。”镇宁侯瞅空子发话。

“我已经告诉府里的人要给宪儿房里放一个人，清芙自小跟着我，换别人我还不放心放到宪儿身边。”镇宁侯夫人难得顶撞丈夫，说话声音比平时高半拍。

转过头，她眸色幽幽盯着顾宪之，神情如泣如诉：“当年你祖父抱你走时，你刚吃过药，脸儿黄黄的，小胳膊和我的小指头一样细，哭声也细细的像个猫儿似的。我不放心，让金盏也跟着一起去……”

她话没说完，脸上两行清泪长流，模样极为凄苦。

顾意之挠头，这些话娘说了足足百八十遍，他听得耳朵都起茧，今天好端端的非要当着大家的面提起又做甚么。

镇宁侯大掌覆在妻子的手上，用力攥紧她。“好了，当年的事又提它做什么，宪儿这不好好的在咱们眼前，瞧父亲把他养得多好，领出去谁不夸他年轻有为。快别哭了。”

说到最后，他手底下又加了一点劲道，提醒妻子别在人前露出破绽。

镇宁侯夫人抹了一把泪，眼前仍是朦胧一片，瞧不清丈夫也看不清自己。

“好了，人我替你放在后宅，你什么时候想去都随你。记住，别让我这个做母亲的人再伤心。”她的目光定在顾宪之脸上想看出点什么，仍是失望收回来。

梦里盼了千百回，到头来却不是她想要的那副面孔。

他没来之前，她心里还有一个企盼，说不准当年儿子还活着，好好的跟着公公长在斡难河。

可顾宪之的露面打破镇宁侯夫人的幻想，十六年自欺欺人的日子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