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能,圣上何必耗费精力去见他。”顾宪之垂眸态度恭谨。
是不是池中之物一试便知,九五至尊是没必要亲自试一个解元的学问。每次春闱考中的进士如过江之鲫,最后能得大成者又少之又少。
假若每一天进士都要他亲自关怀提点,那他再哪有精力的时间来治国。坐在龙椅上的人只撷精英为我所用,鱼跳龙门之前任他们在江中逆流挣扎去罢。
建章帝盯着顾宪之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目光笃定神色坚毅,这孩子像是顾山的孙儿又不像。像顾山胆大却不妄为,而且比顾山懂得变通之道。
最后他释怀,“罢了,你们也散了。让那人回罢,不用来向朕请罪,好好应试一举夺取功名才是对朕最大的效力。”
薛大伴当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轻手轻脚送顾家父子出去又轻手轻脚回来,为已经小憩的建章帝盖上薄毯。心道以后有云家的事还是绕远一点好,谁晓得这家人靠上来究竟想干什么,今天他也是看在那一对金塑佛身的面子上把人放进来,以后再不能干这种事。
莫青青手腕上烫出一块皮,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拢月阁上下如临大敌。柳氏更是哭哭泣泣在她床边守了一晚上,任莫青青怎么劝都不肯回屋去睡。
“这么大一块伤口还说不要紧。”柳氏看一眼又开始掉眼泪,“你爹那时候也是,多半个后背带左肩膀头全是烫伤的疤,你要是像他一样真落下疤可怎么是好。”
莫青青支楞起耳朵想继续听下去,柳氏却闭口不说了。
以前莫通对她是一个很模糊的人,名义上的父亲却无实际亲缘,她只要做到尊重就可以。自从来到顾家,剖丝抽茧之后,围绕着莫通的种种都令莫青青十分好奇,让她想透过迷雾看清事实真相。
可惜柳氏大事不上心,小事也迷糊,这种人该是被人金尊玉贵捧在手里宠着,一生不知世事炎凉才对。莫青青问了几次,她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今天又是话说出一半又收回去。
莫青青也不再追问下去,不过一会儿之后柳氏小小声凑过来说道:“青儿,你爹爹身上有烫伤的痕迹,这事千万不能说出去。娘这么多年也只说给你听,只今天这一回,你可要记得。”
一块烫伤的疤又不是多大的事,莫青青没往心里去。
到了午后顾婆婆过来替她换药,手里捧着一个珐琅彩瓜盅小瓷盒,盖子掀开一股刺鼻的味道。
莫青青不禁向后躲避,顾婆婆压着她的手不让动,老人边给她上药边解释:“少夫人别嫌药味道难闻,这可是千金难求的烫伤药,保准不会留一丁点的疤。”
话虽这么说,莫青青还是嫌太难闻,她捂着鼻子愁眉苦脸的,可巧让顾宪之进来看见,不禁又好笑。
“世子爷来了。”顾婆婆人虽老,行动一点也不见老,两下替莫青青上好药合上瓷盒,带着人退到外屋去,行动之快叫莫青青想挽留都没来得及。
顾宪之也只是站在门口看顾婆婆像风一样从他身边出去,几个丫头都没老婆婆跑得快。
他还有话要问她,只有先放下。
两人对看一眼,都带着一丝无奈。莫青青先笑出声,顾宪之也笑了。
“好些了吗?”他坐在她身边问道。
莫青青受伤的那只胳膊就搭在榻几上,索性支给他看。顾宪之身子前倾,食指压向抹过药的边缘,问道:“这里还痛不痛。”
“世子爷,我爹他是什么时候被烧伤后背?”莫青青觉得莫通烧伤的事搞得如此神秘八成也和顾家有关。
顾宪之抬起头来,黑眸沉沉,他没有做出回答。
江清流书桌上摆着两张关于一个疑似莫通的人私下找人治烧伤的记录,那是一个专治牲口骡马的兽医,事情过去太久远,兽医也不确定画像上的那个人是不是当年那个病人。
不过有一点他很肯定,那是建章二年冬月末,京城里刚燃过一场大火,自陈王府起顺着风向烧了大半条街,波及平民无数。
有钱的人自然上医馆求治,没钱的穷人病急乱投医,找兽医看病的不在少数。莫通之所以让人印象深刻,是因为他手上有刀茧,一看是吃军粮的人。
建章二年,陈王府,莫通,顾家。
江清流觉得他应该换个方向挖顾家的老底。